陈安之没有动作,他微微扬起头,看着那抹剑光,还有里面蕴在光里的那道身影,嘴角轻轻勾起。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但他腰间的沐春剑动了。
白芒微起。
一道小小的身子突然出现在陈安之面前,小小的手掌此刻却如同天罗地网,将那流光剑气悉数拦截。
掌心抵着剑尖,前者细嫩柔软,后者尖锐锋利。
但剑尖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也就是在这时,最顶层的八把长剑爆发出惊人的剑气,却不见剑灵出现。
“你怎么这样!”小沐春不满地看着布满裂痕的长剑。
剑柄处,遍体鳞伤的少年虚影目光柔和,他望着小沐春说道:“小沐春,你先别管,我有些事情要跟那家伙算清楚。”说罢,视线落在后方笑意浓郁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锐气。
小沐春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奶声奶气说道:“沐春不认识你,更不能让你伤害大哥哥。”
少年闻言微怔,随后以惊诧的目光向陈安之求证。
陈安之终于收敛起笑意,微微点头道:“发生了很多事,小沐春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也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
少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凝视着那张小小的天真脸庞。
小沐春打量着少年,脸上带着好奇和疑惑,伸出小手去摸了摸长剑,迷惘的眼神下掠过黯然,“一定很疼吧。”
少年点点头,不置否认。
陈安之突然伸出手搭在小沐春的头顶,柔声说道:“小沐春,”
陈安之问道:“剑身怎么回事?”
摘叶面色古怪,问道:“你不知道?”
陈安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很多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作为姜初一的剑,摘叶自然看出陈安之目前的身体情况,一阵默然,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大剑仙,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摘叶说道:“我心情不好,不想说。”
陈安之知晓少年心里想些什么,嬉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当年还是个小修士的时候,咱俩不就一起降妖除魔了?现在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最后一句话,落在摘叶耳中,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它该在的地方,落了下去。
“说起来,我倒是有很多事想问你。”陈安之想了想,神色庄重肃穆,“我是被谁偷袭的?”
摘叶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近前,疑惑问道:“你被偷袭了?”
陈安之看着摘叶,瞳仁微微颤动。
洗剑楼中,剑气荡漾宛若微风。
小沐春天真无邪,对摘叶剑身好奇不已,完全没去注意其余二人的谈话,东瞅瞅,西看看。
摘叶望向一脸天真的小沐春,视线落在小家伙手腕,有红绳穿白玉而衔接在那里,“你应该知道,无论是何安在还是小沐春,亦或是宁姑娘,他们都是不属于三州五地的人。”
陈安之嗤笑一声,“何安在那小家伙是三州五地的人,是中土豫州,大隋王朝将城镇的小家伙。”
摘叶咽了口气,没有反驳。
摘叶绕回话,继续说道:“你觉得以当年大剑仙,除了何安在和天上天那几个老家伙,还有谁能伤了你?”
陈安之犹豫了一下,“没有人。所以我搞不懂谁能偷袭我,并让我睡了三千年,醒来时灵海俱碎,躺在大梁的那处破庙里,关于那场黑暗动乱的记忆似乎不是很完整,所以我要问你还记得什么?”
摘叶很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微微摇头,“事实上关于那场黑暗动乱,我的记忆也很零碎,好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一般,只是隐约记得在我进入洗剑楼时,何安在就坐在我前面,失魂落魄的像个疯子一样,不住地重复一句话,这场动乱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要下来了。”
陈安之先前在第十九楼接触到簪子时,听到楼里传出这样的嘶吼,似乎何安在也很忌惮那些家伙,随即想到洛三千口中的那个十九鬼口,以及远山宗掌教提起的十九个线索,淡漠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一开始就是错的?究竟是说的什么错了,何安在有没有说他们是谁?”
摘叶摇摇头,略作叹息道:“事实上当年我苏醒的时候,何安在已近疯癫,我想要问他一些事情,根本无法与他沟通,他就一直呆坐在我面前,直到那天夜里,有黑色雾气自门外淌进来。”
说起那天的情景,摘叶的眸子中罕见流露出弄浓浓的惧意。
那天夜里。
何安在好像清明了许多,眼神不再涣散,露出清澈,也不再重复那些叫人听不懂的话,反而跟摘叶说起了自个儿在小镇的故事,说起当年跟着姜初一练剑的事情,很久没见过那位儒衫少年笑容的摘叶,心里却被浓浓的不安填满。
他虽为剑灵,但也曾听说回光返照之说,而眼前何安在的表现很像人们口中的回光返照,而之所以让他如此确信,是因为无论他说些什么,何安在始终是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一幕,让摘叶永生难忘。
时至深夜,月光透过缝隙洒落进来,一束束,落在地上一块块。
何安在越说声音越细微,说到最后,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他惊慌地瞪大眼睛盯着洗剑楼的大门。
摘叶有些疑惑,顺着何安在的视线望去。
渐渐的,白皙的月光似乎有了形,被缥缈的黑色雾气裹在其中,成一道道黑柱落下来,落地如水一般,慢慢地浸染开来,朝着何安在流淌。
何安在好像极为恐惧那黑色物质,他不断地结出法印,轰击满地的黑水,那些绚烂的法术和剑气,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效果。
与此同时,洗剑楼八剑浮空而立,自主攻伐,那一道道可开山辟海的剑气,砸在水面,黑水非但没有受到剑气的阻拦,八剑反而在触碰到黑水时,像是失去控制,齐齐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黑水似乎带着莫名的禁制,何安在有通天的本事施展不出,甚至八剑也被侵蚀,连同剑灵都被锁在剑中无法动弹。
黑水流淌的速度缓慢,但却不受任何阻拦。
慢慢地攀上何安在的脚掌,沿着小腿向上,一寸寸如小手攀爬覆盖,过程很慢,何安在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渐渐的被黑水吞没,他因为痛楚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一头蛮兽,是真真切切的长啸,直到最后,何安在栽倒在地,身子被黑水席卷着自门缝各处渗出去。
“我想要去救何安在,可他却很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望着我,他的眼眸很清澈,我知道这一刻他是清醒的。”摘叶的身子微微颤抖,双眸被惊悚填满,“他对我说:这就是所有的宿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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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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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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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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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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