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亏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全的。
师攸宁这一睡便是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抬眼快落山了才醒过来。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师攸宁坐起身:“王爷走了?”
春萍点头称是,夏草则去准备她净面的东西。
师攸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个丫头俱是一脸菜色,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折磨了一般。
师攸宁召唤龙凤册。
龙凤册在她怀里打了个滚,稚嫩的嗓音连连拒绝:【不能说,不能说。】
师攸宁明白了。
这两个丫头失魂落魄的缘故与耶律渊有关。
规则限制,
耶律渊做了什么事,龙凤册看到了也无法说出。
师攸宁只得亲自问春萍和夏草两个。
结果一开口,这两个丫头俱是控制不住的呕吐样子,捂着嘴往门外跑。
这样折腾了两三趟,师攸宁才拼凑出了自己睡着后西苑发生的事。
耶律渊将西苑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了前院,而后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崔嬷嬷杖毙了。
因为某些缘故,师攸宁每一世做任务,以往的情感都会被限制和淡化。
但这并不妨碍她以自己的阅历,想象一个人被板子打成两段是个什么场景。
“流霜和飞雪呢?”师攸宁放过这一话题,转而问。
夏草怔楞了一瞬:“王爷带走了,说是调教好了再给小姐送过来。”
调教?
师攸宁想了想,明白流霜和飞雪应当是回不来了。
崔嬷嬷是耶律渊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而流霜和飞雪是师攸宁的贴身丫鬟,却做出背主的事,显然比半路来到师攸宁身边的崔嬷嬷更可恶。
然而正是因为流霜两人是师攸宁的贴身丫鬟,反倒不好当众处置。
毕竟贴身丫鬟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
师攸宁想,若她是耶律渊,应当会悄无声息的让那两个暴毙而亡。
贴身之人知道的东西太多,而那两个又首鼠两端心思不正,不当机立断难免日后被掣肘。
事实上也是如此。
耶律渊带走了飞雪和流霜,当天夜里便送两人投胎转世去了。
且说西苑这里,
师攸宁下了床,才知道静心院外头还候着求见自己的人。
说是求见,因为没有师攸宁的允许,来访的人连静心院都没有资格踏入。
听春萍说来的人是将军高伟和高府小姐高文晴。
“一个半时辰前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师攸宁收敛懒散笑意。
难道是春萍和夏草擅自做主......
睡眠酣足,她原本面颊微粉眸光水润,像才坠枝头的露珠,柔软又清透。
然而笑意收拢的一瞬间,便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场。
春萍忙解释道:“是王爷吩咐高将军父女不准打扰郡主休息。”
郡主平日里看上去懒洋洋的,但却不喜身边人自作主张,她知道的。
师攸宁又仔细问了缘由。
原来耶律渊处置崔嬷嬷不久,高伟和高文晴便来请罪来了。
师攸宁唇角微勾。
高伟和高文晴应当先去过东苑,听说耶律渊在西苑,这才又寻了过来。
耶律渊让高伟和高文晴等她醒来再赔罪,当真是很护着自己了。
师攸宁让人伺候更衣,而后允了高伟父女进来。
漠北昼夜温差大,白日里日光烈烈恨不能将人晒脱皮,这会儿却又泛起了刺骨的寒意。
一热一冷的折腾一下午,高伟和高文晴父女即使站在树荫处,也没少受罪。
听到师攸宁请两人入内的消息,高文晴阴着脸沉沉的吐了口气。
午睡能睡快两个时辰,骗鬼呢。
上京的人果然心眼如筛子般,只知磋磨人!
高伟知她不服气,冷眼扫过:“若再惹郡主生气,你现在便滚回府去!”
他本不将嘉宁郡主放在眼中,可王爷竟肯屈就为嘉宁郡主处理内院的事,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文晴当然不敢离开。
她在府中已被父母耳提面命了好多遍,知道自己八成是被白琼误导。
若是此番再不低头,等待自己的怕只有被送往外祖家一条路。
至于家里,父亲虽然没有了嫡亲儿子,但府里却还有两三个庶子......
她走了,失去兄长的母亲还有什么指望?
见素来神采飞扬的女儿如此黯然消极,高伟即使恼怒她鲁莽,可心中却也疼惜不已。
“文晴,你误会郡主是真,错了就要认,有父亲呢。”他叹息道。
即使嘉宁郡主有意为难,咬咬牙也就过去了,高伟心道。
谁让他理亏呢。
怪只怪白文忠那老贼养的好女儿,看着文秀温雅却内里藏奸!
前世高家与白家守望相助,如今却因师攸宁的缘故提前出现了裂痕。
不过这些细微的变化,此刻还不被人所注意。
入了静心院,高伟被引到了待客的厅堂。
堂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白的不似真人,样貌顶精致,只看上去有些偏瘦弱。
高伟暗自揣度,怪道王爷关照这位郡主,当真是难得的美人。
高文晴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紧咬着唇,羞愤极了。
师攸宁如今是正二品的郡主,原本高伟也是二品官阶,算是平级。
然而高伟被嫡子高文才连累,如今已降了官,官衔三品,对上师攸宁便低了一头。
不过师攸宁并未让高伟实打实的对自己行礼。
高文晴虽然鲁莽又固执,但高伟却是实打实的良将。
师攸宁是曾带兵打过仗的人,知道战场征伐的艰辛,哪里会折辱这样一位老将。
她柔声道:“高将军快坐,您是与家父同辈的人,滢萱称呼您一声伯父也不为过,”
原本以为一定会被为难两句的高伟:“......”
怎么就......伯父了?
高文晴不可置信的看向师攸宁。
她不敢发表意见,但神情却实打实的露出了“你在搞什么把戏”的意味。
明明这位郡主在茶楼的时候目光那般冷淡而犀利,这会儿却温柔有理的像变了个人。ωωω.χΙυΜЬ.Cǒm
才经历白琼算计的高文晴头皮发炸,有阴谋!
师攸宁一眼便看穿了高文晴的想法,不禁有些想笑。
这位高小姐,飞扬跋扈是真,可单纯如稚子似乎也是真,真是......
不过,做错了事就要认。
在高文晴对师攸宁道歉的时候,师攸宁结结实实的受了。
至于高伟,师攸宁当然是客气又不失亲近的聊了两句。
中途的时候,春萍端了小碗汤药进来,服侍师攸宁喝了。
高伟不好问郡主的私事,但那一小碗汤浓浓的药味却是遮掩不住。
他最后一点站在静心院外的怒气,如今也不由自主的消解了。
这位郡主身子弱,以前只是耳闻,如今却是眼见了的。
体格单薄又总吃药,白日里昏睡时间长些实属正常,自己一时不甚差点钻了牛角尖。
高伟这样想着,又回忆起十余年前在朝时,俊秀有将才的夏吉,更对师攸宁柔和了几分。
出了西苑,他便告诫女儿要多与郡主来往。
即使不能建立友好的往来,也绝不要为难。
高文晴似懂非懂,但父亲话里话外那嘉宁郡主不好招惹的意味她却是领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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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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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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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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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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