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怀抱带着尘土味和血腥味,然而却更透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师攸宁怔了怔,抬起酸痛的胳膊回抱住了陆广白的腰,脑袋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现在天有个高的顶着塌不下来,久违的安宁和踏实占据了她提了好几个小时的心脏,骨头缝里的酸和痛也同时涌了上来。
“陆广白,你终于来了。”
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在陆广白的耳廓处打了个旋儿,慢慢的弥散到他的心口,泛着点酸,可仿佛又满满胀胀的都是庆幸。
因为这声音,陆广白原本因为杀意未平若寒潭般冷冽凶悍的气息慢慢和缓下来,天知道他有多庆幸。
如果再来迟一步……,陆广白不敢再往下想。
没有如果,自己的小丫头一定会没事,他还没有好好照顾她,怎么会有什么万一!
得救的人们围拢在拥抱的两人周围,经历生死之后似乎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可一双双饱浸着感激的眼却本能的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走出楼门的葛茉茉站在台阶上观望了几眼,许清檀的厉害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和想象的范畴,而陆广白竟然还会用雷电,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像是天神一样。
此刻再想象以前那个趾高气昂的自己,竟然带着施舍的语气想要这两个人对自己臣服和谄媚,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自己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就像是小丑一样吧,葛茉茉脸上烧的慌,慌慌张张的下了台阶跑了。
周围现在有千百人,可是陆广白通通都看不见也不在乎,他拥有的,想拥有的,如今尽在此刻,尽在怀中。
没有人会不识相的去打扰这一对相拥的男女。
过了许久后,怀里的人半点动静也无,陆广白低头只能看见小丫头已经歪向一边的松散马尾,以及露出一半的蜷缩在胸口的手。
那手灰突突的,手背上还有不知怎么蹭破皮,如今血液合着尘土半干涸的黑红痕迹。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口,就是在末世以前,顽皮的孩子一不小心摔倒了蹭破皮也就这样,可是陆广白的心就像是被一根针一扎即离般,不是特别疼,可是那难受的感觉却久久不褪无法可减。
他托着师攸宁后脑的手放开,轻轻的在那伤口的边缘用指腹抚了抚。
“陆广白!”怀里的人喃喃道,带着些含混不清,可是陆广白偏生就听清楚了。
他屏息敛声,想听她后面说什么,可是再然后只有和缓的喘息声,小丫头睡着了。
陆广白因锋锐的眉眼一刹那就柔软了许多,拦腰将人轻轻的环抱着往楼上走。
因为姿势的改变,怀中人的面容全部全部袒露,这张脸说是灰头土脸半点都不为过,额头、颧骨、面颊还有下颌处,布满了陆广白方才在她手背上看到的那种擦伤。
怒气和怜惜交杂翻涌,陆广白周身有电弧闪过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最终,因为主人心绪不平而出现的电弧还是收敛了回去。
他怕吵醒她。
二楼,
师攸宁原本住的房间因为之前的避难也不知挤近来了多少人,床榻因此凌乱脏污不堪。
好在肖策、尤朗这些人都紧随其后的跟了过来,尤朗将床榻上脏乱的床单撤掉,又另外铺了两件干净衣服,陆广白这才将熟睡的少女放在了床上。
屋子里好几个人站着,可是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床上的少女。
她面颊、手背上青紫交错的伤痕,衣服裤子上的血迹、尘土,这一刻都直戳戳的袒露在几人面前。
可是即使受了这么多伤,此刻少女的面容沉睡着,眉眼舒展一如既往,就像不曾有过疼痛和苦难。
可越是这样,却越让人看着嗓子眼发堵。
“喵呜~”奥利奥从方沐的怀中跳出,想要蹦到师攸宁的身上。
陆广白眼疾手快的将猫抓在手中,抚了抚这小东西的脑袋,将它轻轻放在了师攸宁身侧。
奥利奥往前挪了挪,毛茸茸的脑袋挨着师攸宁的肩膀蹭了蹭,团成个球不动了。
肖策翻出个干净的毛巾,倒上矿泉水沾湿后塞进了陆广白手中,随后出了屋。
尤朗扶着方沐跟着出去,付龙小心的关上了门。
楼道里隐约有哭声传来,楼下细碎的声音也源源不绝,可是这小小的房间却似乎将一切声音都排除在外。
陆广白坐在床边,用毛巾给小丫头擦了脸又擦了手,衣服上的灰尘也一点点的用毛巾抚去。
怕弄疼了她,也怕吵醒她,陆广白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硬生生在双人床的下铺折腾出了一身汗。
清理完了,他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来盖在了师攸宁的身上,复又坐了回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床榻旁,将少女露出夹克的指尖轻触了触。
可是,这似乎不够,远远不够。
唇角轻抿,他将夹克一角揭起,俯身低头,在那尚带着细碎伤口的,属于少女的纤细指尖轻吻了吻。www.xiumb.com
指尖有些寒凉,可是他动荡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安稳了下来。
陆广白在床前坐了很久,他不是个粗疏的人,甚至因为家庭的缘故,远比同龄人要心思缜密和深谋远虑。
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细致的观察过此刻呼吸平稳的睡在床上的少女。
原来她眉眼的清秀程度远超自己的认知,他熟悉她睁眼时的清冷淡漠,可是安静沉睡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挂着柔和静谧,就像她的心一样。
看着刺猬一般,实际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比谁都心软,比谁都心存善念。
师攸宁醒来的时候外间天色不特别亮,一抹淡淡的阳光照在窗户西边的墙壁上,这会儿应该是早晨。
她睡了快一日一夜。
低头,身上盖着的夹克看着很眼熟,她昨天似乎,似乎是在这夹克的主人怀中睡着了。
并且,微微侧身,夹克的主人现在就在她床边,正一手撑颌闭目小憩。
陆广白,他守了自己一夜?
外面天色不是很透亮,光线到屋子里的时候更打了对折,更多几分朦胧。
陆广白的面容一侧陷入阴影中,不过仍能看出脸部轮廓的完美与俊帅来,甚至因此多了一些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沉肃。
似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般,原本闭目的男人陡然睁眼,眸中的幽深凛冽视线似乎要洞穿人的心神,凌厉而戒备。
师攸宁被吓了一跳,下一秒黑影落下遮住了她的眼乃至大半张脸,是陆广百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上。
黑暗中,师攸宁反射性的眨眨眼。
掌心被睫羽轻扫的感觉一路传递到了心间,陆广白盖在少女面颊上的手微蜷,无名指和小指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她的面颊:“别闹!乖。“
不要闹什么?
陆大少显然并不像他此刻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他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在这样静谧的清晨,守候在自己心上人身边,掌心被近似撩拨般的刮了刮,足够他遐想万千。
可是,蛋疼的是,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只是无意之举,他不想吓到她。
视线一片黑暗中,男人低沉中带着些熬夜过后的喑哑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明晰的传入耳际,他说“乖。”
无端的,师攸宁听的有些耳热,果真老老实实不动了。
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闹什么了,但是女性在某些反面有着无比敏锐的直觉,譬如现在,听话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老老实实,绝对是上上之选。
良久后,光线重新涌入,师攸宁微眯了眯眼,适应了明亮的环境后才睁大眼,陆广白的一张俊脸似往常一般带着慵懒而闲散的笑意,这并不妨碍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只眼底淡淡的青影才能让人窥见一丝倦意。
至于方才他眼眸中的凌厉,似乎是幻觉一般。
“陆大哥,你……守在这里一夜?“师攸宁想起身,可是发现胳膊酸痛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
“昨天,我似乎听见某人叫我陆广白……“陆广白戏谑道,就着师攸宁已近撑的半起的上半身,手掌托着她的后背将人扶起来。
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陆广白想起昨天抱着她上楼的事,那时候火烧火燎的急,此刻看到她醒过来,许多细节才徐徐的浮现出来。
师攸宁坐在床上,将身上盖着的东西往怀里紧了紧,仰头扬唇:“陆广白!”
听着比叫陆大哥显的亲近多了,陆关白想。
他一向将“陆大哥”这个称呼和小丫头称呼尤朗“尤叔“看做同等,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像是凭空长了一辈一般。
此刻他边拿过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递给师攸宁,一边用自觉最寻常的,似乎与往常无异的语气的道:”听着不错,以后就这么叫吧。“
“喵呜~“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床头跑到床尾窝着的奥利奥附和般的叫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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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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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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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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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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