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钟灵一手捂着脸,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喃喃自语半晌,猛地摇了一下头,大喊:“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好好的,哪有那么脆弱,被踢几脚而已,不可能有事!”
“啪!”
回应她的,是又一个耳光。
江钟毓冷着脸,因为她死不悔改的语气,胸腔都起伏抖动,低垂眼眸看着她,一字一顿,咬着牙道:“踢几脚而已?踢几脚会踢到脾破裂大出血?!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
连着挨了两巴掌,江钟灵整个人都懵了,脑子嗡嗡响,再听见他这句话,眼泪一下子滚出来,跌坐在地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只一个劲儿喃喃道:“死了?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她穿着睡裙,披头散发,流着泪自顾自低语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拽住了江钟毓的裤腿,哭哭啼啼道:“不,哥,她不会有事的,没有死对不对,你是吓我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楼道口,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女声。
江钟毓侧头看去,便瞧见这个家的女主人穿一件黑色绑带大衣,一手挎包,脸色错愕地问。
抬眸看见她,江钟灵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尔后,就好像濒死的人看见救星一样,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过去,一把扯住她的大衣衣摆,情绪崩溃地说:“妈……妈,怎么办,我打死人了!”
“……你说什么?”
臂弯里的小包砰一声落地,唐琳脸色一僵,盯住了江钟灵。
她出身普通,医科大学毕业后到了江家的医院上班,凭着自己的努力一路坐到妇产科主任的位子上,本质上,是一个极其自尊且骄傲的人。
如果说这一生做错过什么,无非是信错了江纵英还嫁给了他,从一朵高冷带刺的红玫瑰,变成了男人不屑一顾的蚊子血。
无数次想离婚,无数次妥协,直到如今,不再奢望那一个转性,而她,也能在风流一夜之后,若无其事地回来这个家。
两个孩子,因为江钟毓模样随了父亲,她从小不喜,母子关系趋近于陌生人。至于这个女儿,因为爱撒娇又知道黏她,平时她会多有纵容。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孩子会在外面闯出这种乱子。
一手抚住心口平缓了一下呼吸,唐琳按捺住满腔翻涌的情绪,俯身,一把攥住了江钟灵的胳膊,厉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ωωω.χΙυΜЬ.Cǒm
“我……我……”
直到这一刻,江钟灵才想到,她母亲,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她仰头看着唐琳冷白而错愕震惊的脸,“哇”一声,崩溃大哭起来。
这个明显问不出什么,哭的还惊天动地,唐琳太阳穴突突地跳,抬眸又看向江钟毓,面容冷肃地问:“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
江钟毓定定地凝视她几秒,一言不发,抬步回了自己房间。
摔门声在身后响起,唐琳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极为难看。
“妈……妈,怎么办……”
江钟灵的哭求声,勉强将她从那种怔忪的情绪里拉回来,她手上使力,猛地把江钟灵从地上拉起来,隐忍怒气和烦躁,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说清楚了!”
*
医院。
住院部外科,双人病房。
六点多,窗外天色微微泛白,纷纷扬扬的大雪,却没有停的迹象。
室内有暖气,温度在二十五度左右,因为窗户紧闭,便一直是暖融融的,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窗外的天寒地冻,都不真实。
护士换完药出去,江志远朝病床上看了眼,眼眶便又一次泛红。
孩子出了手术室后醒过一次,时间不长,只短暂地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呢喃了一声“难受”,便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会儿,人还没醒过来,因为汗水浸湿而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被他拢到了一边,便露出了她红肿且泛着一道道清晰指印的脸庞。即使在睡梦中,那两道秀气的眉也紧紧地拧着,脸上冷汗一层又一层,偶尔有表情,都是惊惧苦痛之色。
他这个当父亲的,真是无能啊……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了一下,江志远努力地克制着情绪,开口朝床尾的陆川说:“你帮着看一会儿,叔出去一下。”
陆川一直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好像个冷硬的雕像,要不是因为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江沅的脸上,要不是因为那双眼睛里布满赤红的血丝,他整个人,都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志远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微微抬了下头,“嗯”了声。
答话的时候,眼睛也没从江沅的脸上移开。
“……哎。”
事到如今,江志远还有什么不明白,可是心乱如麻,他顾不得去理顺那么多,心里默默地叹着气,推开门出去了。
欧阳昱和褚向东都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齐齐起身。
“人醒了吗?”
欧阳昱率先问了句。
江志远摇摇头,“估计还得一会儿。你们也跟着守了一夜,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什么也没讲,欧阳昱却不能毫无表示,开口说:“昨晚这事情的经过和原委我都已经清楚了。江沅同学发生这样的事,作为班主任我实在羞愧。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学校,一定给江沅同学一个公道,无论你们想如何追究处置,我这边也会全力配合。KTV那边,我已经让保留监控了。”
“这些,等孩子醒来,再说吧。”
心绪繁杂,江志远点点头,应了一声。
欧阳昱晓得他需要考虑整理,便没再多说,叹口气道:“那我先去学校一趟,江沅同学要是醒了,您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过来。”
“我送送您。”
江志远点点头,说。
*
目送两人往电梯口走去,褚向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步到了病房外面。
站门口纠结了一下,他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只走了两步而已,便下意识停住,没再往前了。
他看到——
陆川背对他坐在床边,弓腰低头,正在用手解江沅床边的集尿袋。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过吧?
他会有这么一天,对一个女生精细照顾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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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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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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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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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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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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