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好吧,漠北这鬼地方,一年到头都是热热热,冬不冬的区别也不大。
纪宗深处的独栋小院里,花独秀双手紧握小红剑,面前是一块一寸多厚的铁板。
下面是一个花架,支撑住铁板横放在花少爷面前。
真的是铁板,就是太厚了些,薄一点的话倒上油就能煎鱿鱼了。
花独秀平常心,平常呼吸,缓缓抬起小红剑,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他的身后,纪念泽默默看着。
花独秀表情严肃,搞得她也跟着有点心慌慌。
“吒!”
花独秀一声清啸,手中小红剑猛然斩下!
“喀嚓!”
一声尖锐声响,小红剑一剑斩断铁板!
那么厚的铁板,断做两块跌落在地,断口处甚至还有些光洁。
一剑挥下,花独秀赶紧抱着小红剑细细抚摸打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终于松了口气。
“哈哈,成了,成了!”
“‘斩铁’圆满境界,妥了!”
花独秀一声欢呼,转头问:“怎么样,念泽,你秀哥哥厉不厉害?”
纪念泽擦擦冷汗:“你这么容易满足吗?”
她捡起一根柳枝,内力一动,淡青色剑气自柳枝透体而出。
纪念泽瞅了花独秀一眼,手中柳枝对着地上铁板猛然一刺。
一寸厚的铁板,生生被柳枝刺出一个小孔。
刺穿了。
纪念泽道:“看到没,这才叫厉害。”
纪念泽丢掉手中柳枝,转身就走,花独秀赶忙把雅卓塞进后腰,笑嘻嘻跟着纪念泽来到书房。
“念泽,念泽,你倒是教教我啊,怎么才能突破‘斩铁’境界,进入‘剑气外放’?”
二人在条桌旁坐下,看花独秀一脸求知若渴,纪念泽说:
“境界这种事,强求是强求不来的,要靠时间的积累和悟性的突破。”
“你刚来时,还是‘不入流’,一年时间就已经到了‘斩铁’圆满境界,这个速度吓也吓死人了,你急什么?”
花独秀笑道:“我倒是不急,这不是想给你一个好为人师的机会么?”
纪念泽说:“呸,好为人师的那是你吧?天天教我跟教一个儿童一样。”
花独秀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不存在的。”
正聊着,紫帽家老纪撷岱回来了。
花独秀二人起身打招呼,纪撷岱摆摆手。
“都坐,都坐。”
“秀儿,我看院子里有块砍断的铁板,断口处光滑平整,是你切的还是念泽丫头切的?”
花独秀说:“我俩合作搞的。”
纪念泽说:“别胡说,谁跟你合作了。”
花独秀理直气壮说:“那个眼儿,不是你捅的嘛?你敢说不是?”
纪念泽轻哼一声,懒得搭理花独秀。
纪撷岱微笑着看两个孩子吵嘴。
不容易啊。
多少年了,念泽很少会说这么多话,甚至愿意跟人吵嘴。
这个心结沉重的孩子,终于开朗一些了。
多亏了秀儿。
纪撷岱说:“好啦好啦,你俩在一块,除了吵还是吵,我头都被你们吵大了。”
花独秀说:“可不是我想吵的,我说的句句在理,字字真实,是她不认账。”
纪念泽鄙视道:“谁不认账,懒得理你。”
纪撷岱摆摆手,打断二人:
“听我说一句,先听我说一句。”
“如果我猜的不错,秀儿已到了‘斩铁’圆满,‘一气化双流’到了小成境界?”
花独秀点头。
老者感慨:“神速,真是神速啊。不到一年时间,啧啧,真是令人震惊。”
花独秀骄傲道:“马马虎虎吧。”
纪念泽轻哼一声,撇了花独秀一眼。
老者继续说:“念泽,你进步也很大,尤其剑势沉静如水,杀招泛起又爆如烈火,火候掌握的很好啊。”
花独秀插嘴:“是我教的好。”
纪念泽又撇了花独秀一眼。
当然,这个无法反驳,确实是花独秀教的好。
每天早上两个时辰,不是白练的。
老者说:“你俩可能还不知道,刚才绿师兄已经宣布,明天,咱们就出发,去沙之城!”
老者话落,花独秀和纪念泽都有些肃然的感觉。
辛苦一年,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武道大会。
明天,就要出发了!
老者说:“咱们纪宗三个名额,清亮,你俩,这是我跟掌门师兄,绿师兄一起定下的。”
“今天不要修炼了,好好休息休息,准备一下行囊。这一去,怕是要小一个月才能回来。”
纪念泽问:“爷爷,你去不去?”
老者捋须笑道:“我当然要去。”
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隐隐有狂傲神色闪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差不多有十年了,这次,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们手刃仇敌!”
纪念泽咬牙道:“放心吧,爷爷!”
花独秀暗暗心惊,这爷俩气性可真大,一说到报仇,脸色都变了。
当然,花少爷也不是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善人。
合气门被他搞的惨不忍睹,宋耀门主一再喋血,这都是他的战绩。
困魔谷官场上说起花公子,风评简直就是没法听。
狡诈如斯。
手段令人发指。
心胸比针还小。
类似的,反正没好话。
纪撷岱重重拍拍花独秀肩膀:
“秀儿,别人我不管,什么名次不名次的我也不在乎,我就一个要求,当着我的面,弄死铁王庙少主!”
“能不能做到?”
花独秀心虚道:“能……能吧?”
纪撷岱说:“把吧去掉。”
花独秀:“……能。”
纪撷岱满意的点点头,说:“我还有事,你俩收拾一下行囊,多准备几件武服。”
说罢,纪撷岱兴致颇高的离开书房,朝外面走去。
本来,他是不能去沙之城的。
绿帽家老带队前往,黑帽宗主一直闭关未出,他要留下来主持纪宗大局。
但,谁也不能阻止他。
必须去现场!
必须亲眼看到仇敌得到最惨烈的惩罚!
老者离开小院,七拐八拐来到前院议事大厅。
大厅房门紧闭,老者推门而入,里面坐着十几个纪宗门人。
有老有壮,全是纪宗核心人物。
绿帽家老坐在正首,看纪撷岱进来,问:
“师弟,给他俩说了?”
纪撷岱边说边坐:“说了,明天一早出发。”
纪绔岱点点头。
“刚才你不在,纪司的回报你没听到,纪司再简单说一遍。”
纪司四十多岁年纪,一直在外负责情报搜集,性情十分沉稳,实力不凡。
他起身说:“紫师叔,这次金刚门准备了两名参会人员,一个是北郭铁男,即铁王庙少主,另一个,是去年曾到咱们纪宗挑衅的北郭铁逸。”
“这两人,北郭铁男一直身处祖妙界铁王庙本部,实力不详,于十天前到达沙之城。”
“北郭铁逸,境界至少在‘内力外放’大成境界,并且掌握某种神秘力量。”
纪撷岱皱眉:“神秘力量,莫非就是……”
纪司说:“正是魔道之力。”
纪撷岱眼皮轻轻抖了抖,没有说话。
纪司继续说道:“近期,铁王庙在沙之城集结大批武者,意图不轨。”
“而且,天鹰城,以及周边百里的几座城,全部都有铁王庙的暗桩埋伏,明日大伙出发,一定要做好遇袭的准备。”
纪撷岱狞道:“他们不来还好,真要半路袭杀,咱们得好好送上一份见面礼!”
纪绔岱说:“没错。”
“这次,由我和紫师弟带队,挑选十名好手一起出发,另由纪司率领五十名二代弟子化妆成商旅在十里外策应。”
“铁王庙的狗贼不出现便罢,一旦出现,咱们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纪撷岱深吸一口,双手隐隐都有些发抖。
十里地,快马加鞭,一刻钟内就能赶到。
一次派出六十名精锐二代弟子,几乎是把纪宗中坚力量悉数派出。
看来,黑师兄这次也铁了心要一报当年之仇了!
我等了多少年,多少年啊!
终于,让我等到了复仇的时刻!
纪绔岱说:“昨日豹王门的密探奉命而来,说探查到铁王庙的异动,打算策应我们一起行动。师弟,我已经答应。”
纪撷岱眉头一皱: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想挽回当年的错误?
还是单纯来做做姿态?
纪撷岱脸上阴晴变幻,沉声说:“一切凭师兄定夺。”
纪绔岱点头:“咱们两家高层次的‘交流’已经开始,鲍家主动释放善意,也算是有心了。”
所谓“高层次交流”,自然是两家镇派秘籍的互通有无。
当然,还仅限于“入门”级别的交流。
“不过,这次行动咱们还是以自己力量为主,这个是肯定的。”
纪绔岱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卷轴,朗声道:“我来宣读掌门师兄手谕。”
众人赶忙起身恭敬聆听。
纪绔岱念道:“本次大会,力求毕其功于一役。考虑绿师弟,紫师弟年事已高,为长远计,根据积功,特提纪宁为青帽家老,纪司为黄帽家老。期间,纪宁留守宗门,暂主持宗门大小事务,纪司率队前出,伺机全歼敌寇!”
纪宁和纪司一惊,赶忙躬身拜谢。
众人脸色肃穆。
纪宗八大家老,当年叱咤天下,威震江湖。
可惜,老的老,死的死,现在只剩三位。
时隔多年,纪宗终于重启家老任用了。
这是一个信号,打好这一仗,二代弟子里的卓越人物将会趁势崛起,重新引领纪宗走向曾经的辉煌!
次日一早!
十几匹高头骏马在纪宗门前一字排开。
整个天鹰城的百姓都知道今天是纪宗去沙之城参加武道大会的日子,成千上万的百姓围在街上,为纪宗门人壮行。
甚至很多狂热者已经按捺不住,先一步赶往沙之城。
漠北,人人习武,人人爱武。
五年一届的武道大会,必须是全漠北百姓的盛会!
而纪宗,则是天鹰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派,是天鹰城的骄傲。
“绿先生,加油!”
“好好打,一定要拿第一!咱们纪宗永远是第一!”
“为了天鹰城的荣耀,为了咱们所有人的荣耀!”
百姓们声声呼喊,气势无比热烈,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百倍。
上一次纪宗被无数百姓包围,还是花少爷定亲礼的时候。
白驹过隙啊。
天鹰城董城主率领二百名衙役赶来,众人全都穿着崭新板正的官服,气氛肃杀。
他命人倒上三杯清酒,为队伍壮行。
董城主说:“纪宗赢,就是天鹰城赢,纪宗荣耀,就是天鹰城荣耀。”
“绿师叔,紫师叔,请满饮这杯水酒,大胜而归!”
“大胜而归!”
三人仰头,一齐饮下!
花独秀站在人堆里,不胜唏嘘。
漠北这些人,平时看起来一个个挺和善,挺老实的。
怎么一听说要比武,要打架,一个个激动的跟要娶媳妇一样?
不,简直比要娶媳妇还激动。
不愧是漠北,侠义尚武之风太盛。
连一城之主都亲自来践行,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说好的相敬如宾呢?
绿帽老者一把摔碎手中酒杯,大喝道:“全体上马!”
十余人全都翻身上马,人人都是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除了花独秀和纪念泽。
尤其是花独秀。
十余人,包括纪念泽在内,人人都穿着束腰束腿的紧身武服,唯独花独秀穿着他的金镶边公子袍,与众人格格不入。
就像一堆黑色屎壳郎里混进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花大姐。
没办法,花少爷宽松衣服穿惯了,换上武服后怎么动怎么别扭,紫帽老者要操持的事太多,最后才发觉,已经来不及,只好随他去。Χiυmъ.cοΜ
纪宗门口众多年轻弟子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花独秀。
这个“不入流”的无耻赘婿,竟然能获得代表纪宗参加武道大会的资格?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难得的机会!
师叔师伯们竟然把仅有的三个名额,拿出一个给了花独秀。
看他样子,简直就是要花枝招展的出去春游一样,哪里有一点悲壮的神态?
当然,花独秀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
一年前,他就多次证明过了。
毕竟,这些年轻弟子们掌握的信息有限,很多事不能完全理解。
他们看向花独秀的眼神,既羡慕,又痛恨,既认可,又不甘。
十分复杂。
董城主立刻安排衙役遣开百姓,为骑士们腾出一条大道。
“绿师叔,紫师叔,我率全城百姓,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绿师伯抱拳道:“定不负大伙期望,走!”
在无数百姓们“必胜!必胜!”的欢呼声中,气势冲天的马队,离城了!
青帽家老纪宁留守。
黄帽家老纪司昨晚就带人悄悄分批离城,伪装成数支商队散布在前往沙之城的必经之路上。
帝国/漠北界青年/武道大会,即将拉开序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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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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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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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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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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