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东阳长舒一口气道，“在这洛烟宫里，一个我素未谋面却又认识我的人，一个明明是剑奴，却还敢拦我路的人。”
“我思来想去之下，发觉也只有你了。”
王湛会心一笑，点头认可道：“这倒是不假，可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回来了，怎的也不来泣玄阁探望探望我？”
李东阳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打趣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巴不得搬过去跟你住一块儿呢！”
“还不是王上，说是你初来乍到需要好生歇息，须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帮我引见，结果一拖再拖，硬是拖到了现在。”
王湛低头摇了摇，恍然大悟似的轻声笑笑，这么听来，就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了。
紧接着，李东阳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继续感慨道：“还记得以前，你，我，算上陆星楼，被誉为王上门下的三剑客。”
“陆星楼是剑圣，我是剑仙，你是剑神，层层递进。当年的你，可真是独当一面啊。”
王湛抿了抿嘴，微微一笑，说：“如今我下台了，王上门下，就只能靠你独当一面了。”
“我不在的这三年，辛苦你守护王上，守护南齐。”
李东阳淡然一笑，神色自若道：“分内之事，职责所在罢了。”
“只是委屈了你，明明是烊国的剑谍，却还要为南齐殚精竭虑、万死不辞”
“就拿三年前乾坤道所引起的那场动乱来说，你为了平叛反贼，可谓不遗余力、鞠躬尽瘁，那时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烊王身边的剑谍。”
“可你回去之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会沦落至今天这般田地？”
王湛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进而板着一张脸，扯开话题道：“东阳，别问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作为剑谍欺骗王上是我不对，我这一生招摇撞骗，终于因此而付出了代价。”
李东阳微微皱眉，疲倦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些许同情：“别这么说，都是各为其主，我明白你的苦衷。”
“可自我们相识起所结下的情谊，我知道，那都是你真心实意的。”
王湛在不经意间与之相视一笑，真情流露道：“谢谢你还能将我视作同伴看待，而不是叛徒。”
李东阳暗暗喘了一口气，话锋急转道：“接下来还打算回到烊王身边吗？”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正来回摩挲，可一听李东阳这么问，却不由得当即愣住了。
他思量片刻后，笑笑说：“这是在试探我的立场，替王上问的吗？”
李东阳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随后开玩笑似的说：“也有可能是替烊王问的。”
王湛一听，不禁被他逗笑了。
他抬了抬头，眯着眼，望向别处，声音悠长道：“不回了，就是想回，估计也回不去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天下之大，我还是四海为家的好。更何况，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这一世，我想为自己而活。”
李东阳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尊重王湛的意见，也认可他的想法。
李璞坐在李东阳身边听着这二位老友叙旧，却听不大懂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絮絮叨叨的，像是庙堂上的文武百官，又像是叽叽喳喳的鸟群。琇書網
她还是稍稍低头，一副扭捏不安的姿态，拘着手，很不自在。
王湛缓缓把视线转移到李璞身上，也把话题的重心挪了过去：“话说阿璞今年该有十八了吧？”
“是啊，十八了。”李东阳扭头看向李璞，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璞儿都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王湛笑了笑，别有深意道：“长大是长大了，但没完全长大，还被你护在掌心，跟块儿宝儿似的呢。”
李东阳大笑三声，哈哈道：“当然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要把她好好地保护起来，不能让人欺负，让人骗去。”
王湛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抿嘴一笑道：“的确，天生的剑甲境，你生了个好女儿。”
李东阳暗暗一笑，听到这里，有些得意了：“你常说剑莽之下无区别，可我家璞儿生来就是剑甲，可见，她生而不凡，并非寻常人等。”
“可有时候，我这个当爹的，却宁愿她天资平平，可以活得钝一点，再钝一点。”
王湛的嘴角微微上扬，侃侃而谈道：“所有人都可以活得钝一点，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阿璞那样出众。”
“你不妨问问阿璞，她自身又是不是想活得钝一点儿呢？”
李东阳再度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内心却闪过了片刻的犹豫。
李东阳不敢开口问的，王湛替他开口，轻声试探道：“阿璞，你想像你爹说的那样，活得钝一点儿吗？”
“钝一点儿？”李璞不自觉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又问，“那是什么意思？”
王湛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大牙齿，笑着耐心解释道：“钝一点儿，就是不能像现在这么厉害，可能练一辈子剑也练不出一个名堂。”
李璞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地问：“那我还能做到像阿牧这样挥洒自如吗？”
“阿牧？”王湛先是一愣，然后笑了，“阿牧是少有的剑仙境，以你现在的天资，很容易就能赶上他。但如果是活得钝一点儿，恐怕就不行了。”
听到此处，李璞有些着急了。
她睁大双眼，脱口而出道：“那我不要活得钝一点儿了，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要天天跟阿牧学剑，有朝一日超过他！然后反过来，让他跟我学！”
王湛见状，忍俊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反观李东阳，冷漠的脸上简直写满了一万个不情不愿。
李璞一口一个阿牧，倒是让李东阳这个当爹的无地自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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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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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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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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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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