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不少人,有打尖的,也有住店的,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些江湖侠士或者大型商队。
他们一共要了四间房,一人一间,出手倒也阔绰,毕竟王湛卸下皇子身份的时候,总归是从皇宫里带走了不少银两。
到了晚上,本是众人酣眠的时候,可王湛却是悠哉游哉地走在过道上,最终在施牧的房门口驻足停留。
他轻叩房门,轻声试探道:“施牧?施牧?”
一时片刻过后,房中无人回应。
王湛心生疑虑,于是在推门而入的同时,自言自语地念叨道:“睡这么早?”
王湛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步入其中,环顾四周时,却不见施牧的踪影,就连床上也是空无一人。ωωω.χΙυΜЬ.Cǒm
王湛稍稍低头,暗自思量着些什么……
当晚星光灿烂,月色皎洁如雪,像从天上倒下的一汪清水,静静地倾泻下来。
画面给到施牧时,他正躲在屋檐上赏月,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闷酒,一边时不时地喘一口粗气,不知是这酒太烈,还是月光太刺眼。
他这葫芦早上装豆浆,晚上盛烈酒,日日夜夜之下,一刻也不耽误,只是喝豆浆时总有股酒味儿,喝酒之时又有股豆浆味儿。
好在施牧并不嫌弃,这酒喝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掩过了豆浆的味道。
同样的道理,他更害怕在外面待得久了,忘了回家的路。
随着一口口烈酒下去,施牧的眼神迷离、越发涣散,两侧脸颊微微醺红的样子像是醉了。
他腾出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脸颊一侧,含糊不清地喃喃道:“呃……看样子真是醉了,都出现幻听了,居然还能听到完蛋喊我。”
“施牧!施牧!”
其实这并不是幻听,而是王湛真的在底下喊他。
施牧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却见王湛正朝着自己挥舞双手呢。
施牧微微一愣,同时吓一大跳,情急之下,不禁打了个饱嗝儿~
“完蛋?”施牧对自己的眼睛表示怀疑,还以为自己醉得都出现幻觉了,甚至看到王湛一分为三,一下变出好几个。
施牧赶紧揉揉双眼,再仔仔细细地定睛一看,不假,这真是王湛。
“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带我上去!”王湛催促道。
现如今的他仅是剑奴之身,御剑飞行这套肯定是行不通了,想要上个屋檐也只能借助施牧之力。
施牧并拢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召唤何驻卿出鞘。
何驻卿凭借飞快的速度游走而去,最终停在王湛的面前。
王湛踏上何驻卿,施牧再以两指御剑,于是何驻卿便把王湛也带到了屋檐上。
他从何驻卿上一跃而下,跳在了施牧的身边。
施牧轻轻挥动两指,何驻卿便又就此归位,插回了施牧腰间的剑鞘里。
施牧摇摇摆摆,站不稳脚跟,而后眯着眼问:“你……你怎么来了?”
王湛淡然一笑,自信满满道:“我见你不在房中,一猜呀,便知你肯定是躲在这里,偷偷吃着独食呢!”
王湛一面这样说着,一面抢过他手里的葫芦,自顾自地痛饮一口道:“嗯!奇妙的口感,熟悉的串味儿!香!”
说罢,王湛顺势拉着施牧坐下。
两人在屋顶共浴月光,促膝长谈,无话不说。
施牧一把夺过葫芦,痛饮道:“我喝着倒是没差,也没你说的那么串味儿。”
王湛轻声笑笑,一把将其戳破道:“你觉得没串味儿还不是因为这两者之间你早就已经喝惯了。”
“哪怕是在酒里掺了微量的豆浆,于你而言也是甘之如饴。”
施牧轻蔑一笑,冷冷道:“切,你爱喝不喝。”
王湛伸出一根食指,上上下下地朝着施牧点来点去道:“你小子啊,心里藏了事儿。”
“我?”施牧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随后坦坦荡荡地把手一挥,笑道,“别闹了,我这一醉解千愁的,能有什么事儿?”
王湛暗暗一笑,面向辽阔天地,扬声道:“举杯消愁愁更愁,我还不知道你呀?”
“心里一有事儿就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喝酒,最后喝得不省人事、大醉一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不管昨儿个有什么烦心事儿,愣是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施牧苦笑着摇摇头,矢口否认,正要再痛饮一口,结果却被王湛一针见血道:“是因为想家吧?”
施牧怔在原地,当场愣住,葫芦拿到嘴边,却跟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了。
他的笑容骤然消失,表情瞬间凝固,一时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王湛才好。
既然王湛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施牧忽然觉得,葫芦里的酒苦极了,喝在嘴里跟烈火焚身似的,又痛,又难耐。
当王湛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施牧再也绷不住了。
他皱着眉,苦着脸,啜泣哽咽起来,最终用一种带着哭腔和悲怆的语气,颤抖着声线哭诉道:“父母在,不远游。我这辈子,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儿。”
“完蛋,我是个不成器的,没有办法像其他人一样金榜题名、入仕为官,老大不小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既无娶妻生子,更无养儿育女。”
“我在江湖上浪荡多年,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父母已经两鬓斑白了……”
“而在他们最该颐养天年的年纪,我却走了。”
“我再也吃不到东市包子铺上的老三样,再也吃不到我娘亲手做的饭菜,再也喝不到我爹亲自酿的杏仁酒,再也……再也没法儿惹二老生气了……”
施牧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声来。
王湛向他投去同情而心疼的目光,眼里尽是感伤。
施牧不知道,他所拥有的,早已让王湛羡煞多年。
王湛伸手搭在他另一侧的肩上,拍了拍,安慰道:“这是生离,却并非死别。二老康健,和你终会有重逢之日。”
“我答应过伯父伯母的,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让你成双成对、热热闹闹地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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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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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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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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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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