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一脸淡然,拢在袖中的手却绞成了麻花。
脑壳疼。
徐婉顺这问题问的,不是为难人么?
安氏与朱氏搅在一处的因由,就连徐玠亦觉蹊跷,临走前还吩咐人查来着,查到如今亦是毫无头绪。
刘瘸子都没弄明白的事儿,她顾老太那点儿脑仁,能整明白?
这绝不能够的啊。
脑瓜子“咣叽咣叽”地转着,红药颊边的浅笑却始终如一,神情亦镇定如恒,启唇处,那语声亦有大自在、大从容,显得那么地成竹在胸,那么地冰雪聪明。
“四妹妹……何出此言哪?”
她拖长了声音,以使语气中的意味深长更为鲜明。
反问,乃含糊其辞之最高境界。
任你千询万问,我只一招反弹,包治百病。
好歹也活了两辈子,这些须应对之法,红药还是不缺的。
不过,她显然过虑了。
徐婉顺并未就此再往下追问。
她闲闲地将松枝来回摆弄着,欲抛却又不抛,看得红药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地。
好一会儿后,她方停了手,淡笑着道:“既然五嫂动问,小妹也不好瞒着您了。三嫂的事儿,实则是则我出首告发的。”
红药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徐婉顺把安氏给卖了?
这又是从何卖起啊?
前番眠云阁那一局,安氏的大侄子安远山虽在局中,只那根儿却在朱氏的身上,安家姑侄也是遭人陷害。
徐婉顺若是据此报复,似乎弄错了对象。
“五嫂这会子许是在想,三嫂之前也是遭人算计,我不该拿她出气,是不是这样的呢?”
徐婉顺像是会读心,一开口,便点破了红药所思。
红药怔了两息,掩袖而笑:“嗳,我确实是这么想来着。”
话已挑明,再行遮掩反倒无益,不如索性往白里说。
红药其实还挺喜欢说大白话的。
见她一脸地坦荡,徐婉顺仿佛颇为欢喜,唇角的笑弧略略加深了些,道:“五嫂果然剔透得紧,难怪五哥总夸您聪明呢。”
红药弯了弯唇,没去接茬。
有话快说,有啥快放。
此乃她未尽之意。
徐婉顺显然是明白的,遂很快便转过了话头:“眠云阁那件事里有个很紧要之人——牛婆子,五嫂想必亦知其人吧?”
红药点了点头。
正因为听信了牛婆子之言,安氏才会中了朱氏的计,而这牛婆子偏又是徐婉顺生母陈姨娘院儿里的。
不得不说,朱氏真毒。
若此计得成,徐婉顺、安氏就都被朱氏拿住了把柄,而以陈姨娘的那个身子骨,就算不怄死也要哭死。
一箭三雕,真真好计算。
徐婉顺似亦想到了此节,面色微有些泛白,语声却还是很平静,淡淡地道:
“事发之后,牛婆子便被王妃调去别处当差。我就想着,趁她还没被人弄死,不如从她那些打听些消息,是以我就把姨娘给我攒的嫁妆变卖了一些,收买了几个人。”
她忽尔转眸,向红药展颜一笑:“至于这几个人是谁,又是怎么打听的消息,我就不细说了,就与五嫂说个结果罢。”
稍稍停了片刻,她顺手将松枝丢在地上,踏前两步,低语道:“王妃当初算计我,就是想拿这事儿迫着我,让我给五嫂……下绝子药。”
“啪嗒”,一阵风倏然而起,几枚松塔被风吹落,其中一只正滚在红药裙边。
红药微垂着眸,视线随松塔而游移,精致的面容上,无一丝异色。
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宫闱深处、垂花门后,多少腌臜事,不都与子嗣有关么?
而此际,乍闻徐婉顺言明前事,红药由诧异而淡然,亦只花了数息而已。
原先她还以为,安氏那个药是给那些通房或姨娘预备的。
然而,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无论是给红药下毒,还是给将来的某个通房姨娘下毒,其结果,并无区别。
想透这一点,红药心底便再无波澜。
唯觉厌倦。
打从骨头缝里、打从心底深处地那么腻味着。
松柏林中,安静如一泓平波,缓缓散荡开去。
徐婉顺抬起头,如水杏眸向红药身上兜了个来回,复又转望别处。
那张精致而没有表情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莫测。
她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这样的红药,反教人心安。
虽然她始终觉着,她的五嫂是个聪明不外露之人;亦始终认为,整个王府活得最明白的,就是这个宫女出身的五嫂。
可直至这一刻,亲身印证了此前所思,徐婉顺那颗吊在半空的心,方才真正落回肚中。
和聪明人打交道,总要轻省些的。
“照这般说来,三嫂屋里搜出来的……药,实则是王妃原先打算交给四妹妹处置的,只因四妹妹不曾中计,便转到了三嫂手上,是这样的么?”xǐυmь.℃òm
红药的语声响了起来,清冷安然,如道寻常。
徐婉顺被这声音拉回了思绪,忖度了片刻,颔首道:“正是如此。”
歇一拍,又用很低的声音续道:“牛婆子说,那落水死了的安三娘,其实是三嫂亲自动手弄死的……”
简短地将安氏伙同牛婆子弑妹、中途不慎遗落珍珠耳坠之事说了,她末了又道:
“……那耳坠儿就落在王妃手里,牛婆子亲眼见过的。过后三嫂就应下了王妃,把那个……药……拿回屋去了,说是要择机给五嫂……”
她的语声渐渐低微了下去,直至最后,收束于一声叹息。
红药拿足尖儿踢着松塔,面上无悲亦无喜。
徐婉顺再叹了一声,举眸看了看天。
煦阳如碎金,于针叶间错落流离,地面上有斑驳的影子。
她怔忡地望着树影,想,人生又何尝不如此呢?
走到哪里,皆是琐碎。
而这让人厌恶却又抛舍不下的琐碎,便是如红药、如安氏、如她徐婉顺这般的女子,一生都无法摆脱的。
“那么,四妹妹将这些告诉了我,又想要如何呢?”
轻柔而缓的音线,琤琮若弦,穿过森冷的风、明灿的光,敲打在徐婉顺的耳畔。
她的身子震了震,似被这声音唤醒,转眸看去。
入目处,是一双剪水清瞳,剔透如赤子,却又带着阅尽人世的沧桑。
那是何其矛盾一双眼睛,年轻,也衰老。
徐婉顺蹙了蹙眉,将心头泛起的那一丝异样压了下去。
“四妹妹想要什么,不妨直说。”红药放慢语声,面上的笑容很是柔和:“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很愿意帮这个忙。”
此乃实言。
徐婉顺或许有私心,然而,她终究替红药绝了后患。
这份人情,须得偿还。
徐婉顺似是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红药语声方落,她已然切切地看了过来。
这个瞬间,她的语声亦是笔直地、迫切地,如离弦之箭,冲进红药的耳鼓:
“我想嫁进建昌伯府。请五嫂托怀恩侯夫人帮忙说项。小妹挟功求报,无地自容,在此谢罪。”
“扑通”,随着话音,徐婉顺已然跪倒在地,苍白泛青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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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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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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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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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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