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这真是往死里作啊。
也是,早死早超生,也免得活着带累人。
“禀尚宫,屋子通搜了两回,没别的了。”那矫健女官此际走来禀道,又回身指了指黄花梨木柜,面色泛起青白:“装尸骨的麻袋共有十一袋,内中有六袋装的是腐肉,另五袋骨肉皆有,有几块骨头上还有利器切割之痕。旁的我便瞧不出了。”
末了一句,带着几分惭愧。
“罢了,你做得很好。旁的交给宫正司的人罢。”吕尚宫道。
即便隔着一层布巾,她的语声亦很清晰,旋即又吩咐:“叫人去找个带锁的木箱子来,把这些都装上。还有这本纸簿,也拿单独的小匣子装了,同样要带锁的。”
她平静的语气、安然的眉眼,令屋中那种压抑的气氛,稍有缓解。
也唯有她自己知晓,她的后心早便被冷汗浸透。
她撩起帕子,向额角拭了拭。
仅是那十余只尸袋,便已然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吴嬷嬷留下的这本记事之簿,这个年关也休想消停。
吴嬷嬷,你可千万、千万、千万要死了才好,若不然,这才安生了没几日的六宫,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那钟粹宫里的杂草,可还没生出几根来呢。
吕尚宫闭起眼,勉力凝住心神,不令自己再往下想。
便在此时,那矫健女官已然将所需之物都备齐了,一应东西亦皆收起锁好。
这短暂的间隙,亦令吕尚宫终是打起了精神,她亲自袖起钥匙,又带人搜完剩下的屋舍,见再无可疑之处,方才离开。
出得门来,便见庭庑裹素、廊檐披霜,那细雪犹自徐徐飘洒着,如若无心,天地间一片洁净。
终于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一行人尽皆立于廊下,呼吸着清润寒冷的空气,如释重负。
然而,当视线掠过廊下那只巨大的乌木箱时,吕尚宫的心情便又沉重起来。
那尸首都烂透了,也不知能不能查出死的是谁。
“东西在何处?”好容易压下心头烦恶之感,吕尚宫这才低声问方才那老嬷嬷。
“回尚宫,那东西我没敢拿着四处走,如今还搁在原处,派了几个人守着。”老嬷嬷答得很谨慎。
吕尚宫抬手去捏眉心。www.xiumb.com
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哪怕她乃六局第一人,此时亦觉头大如斗。
再吹了会儿冷风,她便随老嬷嬷转去后罩房,红菱等人则留在原地候命。
藏魇物之处,便在后罩房东首第二间屋子,她们过去时,那门外正守着两名粗使宫人,一见来人,立时俯身行礼。
吕尚宫两条腿沉得像绑着石块,一颗心更似浸在冰水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的屋。
“东西就在妆匣里。”到得屋中,那老嬷嬷便抢上前两步,捧来一只简陋的妆匣。
匣中只少得可怜的几件首饰,可见其主人之清苦,而在匣子正当中,则安静地躺着一只稻草人:
头插针、足踩钉,身上还粘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草纸。
吕尚宫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那就像是才会写字的孩童捉笔涂鸦,字迹有大有小、墨色亦忽浓忽淡,狗爬也似。
足花了五、六息的功夫,她才将上头的些字给认全。
“辛丑年……”她逐字念出纸上字迹,侍立在侧的女官便拿出早就备好的名籍簿翻找,很快便查到了相符之人。
“这上头写的是吴嬷嬷的生辰八字。”那女官双手呈上名籍簿。
吕尚宫就着她的手瞧了一眼,见确然无错,便让她拿炭笔勾了个记号,复又转身问老嬷嬷:“知道这是谁住的屋子么?”
“回尚宫,我怕打草惊蛇,便没问。”老嬷嬷答道。
吕尚宫点了点头:“也好,这便去外头问一声罢,也好瞧瞧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在作妖。”
老嬷嬷心领神会,立时道:“是,我这就去问。”说着便往外走。
“且慢。”吕尚宫唤住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唇边终是有了一丝笑模样:“我和你同去罢。这个时辰点儿,穗儿怕也要回来了,她今日休沐,没准儿就能在门口碰上。”
老嬷嬷闻言,堆起了满脸的笑:“尚宫这话很是,小穗姑姑就快回来了。”
一语双关,屋中皆是聪明人,闻言尽皆了然。
正如此前红菱之推算,吕尚宫今日前来,送吉物只是其一,另一个目的,便是瞧瞧余喜穗。
余喜穗是她精心调理出来的,她总不能丢下不管,被人知道了,那是要戳脊梁骨的。
而最近这段日子,余喜穗并没住在哕鸾宫。
究其原因,却是因了仁寿宫的规制。
说起来,哕鸾、喈凤两宫,同属于仁寿宫的后两进院儿,仁寿宫正殿两侧的垂花门,可直通两宫,而有着好些名贵菊花的大花园,则在仁寿宫对面,
因三宫同院,那倒净物的角门,便建在了最末一进的喈凤宫。
前文曾有述,贵主儿们的净物是有专人登门收取的。不过,这些人乃贱役,不可进出宫门,因此,那恭桶便由三宫倒净物的宫人抬至角门外,等人收取。
而为不扰主子清静,这些净物宫人有专门的值院,就建在喈凤宫北角门边,平素她们就住在那里,外出走动也只在喈凤宫北院,唯到了每二十天才轮到一次的休沐日,她们才被允许回原先的住处。
今日哕鸾宫祸事频发,宫人尽被殃及,而久不在宫中居住的余喜穗,反倒因祸得福,成了阖宫上下最干净的那一个。
以今日之事态,待事情平息之后,还能留在原处不动的,约莫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太后娘娘亲点的孙红菱,另一个,就是余喜穗了。
所以,那老嬷嬷方才会说“小穗姑姑回来了”。
余喜穗可不就要重返哕鸾宫了么?
“这孩子,也是傻人有傻福。”吕尚宫摇头笑道,心下终是缓过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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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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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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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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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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