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帝还当真来了。
麻喜慈高兴得手都在抖,红药亦不得不满脸堆笑,以配合她的心情。
就在那衣裳收得还剩几件之时,红嫣突然笑眯眯地走来道:“麻姑姑、红药,衣裳还是先晒着吧,陛下才发了话,说是那廊子下头晒着衣裳挺好看的,让多晒几件呢。”
啥?好看?
晒衣裳有甚好看的?
红药抱着衣裳傻站着,一脸呆滞。
倒是麻喜慈,高兴得眼圈儿都快红了。
裙裳之美,自成一格,只世人多不识其美,只知以衣衬人,更有“衣不如新”之语,将衣裳放在了一个很让人不齿的地步,她一直深为此而抱憾。
可喜陛下到底是真龙天子,迥异于世人,竟也能别具慧眼,瞧出裙裳之美,这如何不令麻喜慈欢喜?
她自来爱衣成痴,此时竟大有得遇知音之感。虽然这想法很是不敬,可那种又欣慰、又激动的感觉,还是令她手足无措,面上亦是一脸地呆滞。
好一会儿后,她方自情绪中回转过来,“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哑着嗓子道:“奴……奴婢遵旨。”
红药也忙跟着跪下来。
虽然不是很懂建昭帝之意,但天子既发了话,她们自然必须遵从。
于是,她与麻喜慈再度转去小库,将衣裳逐一抱出来,重新铺晒于廊间。
这一通忙,红药汗都下来了,麻喜慈更是满头大汗。
暖阁东窗下,淑妃云鬓高挽、湘裙曳地,亭亭伴在建昭帝身侧,眼瞧着红药等人如蜜蜂般地忙碌,仿似在看什么西洋景。
好一会儿后,淑妃方提起帕子掩了半面,眉间是薄薄的一层浅笑,柔声语道:“陛下原来喜欢看人晒衣裳呢,何不早说?若是早说了,妾这会子也去和她们一起了,也好教陛下多看两眼。”
寥寥数语,婉转生姿,不述一字相思,那晴丝袅袅,却绕在人的心尖儿上。
她难得这般小女儿家情态,建昭帝当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像浸在春风里,不由朗笑出声:“罢了,朕知道你这心里埋怨朕呢,朕也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宽纵的语气,显是恩宠犹在。
淑妃听了,多少放下心来,旋即又生出几分幽怨,敛眉轻叹:“罢了,陛下忙于国事,少来妾这里几回也是好的。”
一语说罢,已是清眸如雾,泫然欲泣:“只妾这阵子都没见过陛下,这天气又萧索得紧,到了晚上,真真是清冷得让人睡不着。”
轻颤的余音,细且柔软,仿似有谁拨动了琴弦,衬着那长睫上晶莹的水雾,真真我见犹怜。
建昭帝心头软了软,深觉自责,近来委实冷落了爱妃,忙挨近了拉起她的手,柔声道:“爱妃莫难过,朕往后必会常来瞧你的。”
淑妃颦眉轻泣,帕子下的唇角却是微微一弯。
得此一语,她这两个月来的郁结,已然好了大半。
作势拭着泪眼,她强笑道:“陛下金口玉言,妾可记下了,若陛下食言,妾断不依的。”
见她清丽的脸上又是笑、又是泪,恰如朝花带露,建昭帝心下越发怜惜,贴在她耳边又柔声说了好些软话,好容易将她的眼泪哄下去了,二人方归了座。
一时有宫人奉上香茶果点,淑妃的清眸向建昭帝身上一转,便轻声:“这一大早的陛下便来了,想是散了朝便过来的,可要吃些东西垫一垫?”
建昭帝便摇头笑:“今儿散得早,朕吃过东西才过来的。”
淑妃却似犹自不放心,也不多言,亲上前斟了一盅参茶,奉于建昭帝手边,柔声劝道:“那陛下便喝盅参茶吧,说了一早上的话,润润嗓子,补一补气。”m.χIùmЬ.CǒM
这般的温存体贴,建昭帝自是越发受用,笑眯眯接盏在手,一仰脖儿喝干了,搁下玉盏,又看了看一旁侍立的侯敬贤。
侯敬贤立时会意,挥了挥手,便将满屋子人都带了下去。
须臾间,暖阁中便只剩了两位主子。
淑妃秀项微垂,心却往上提了提。
看这情形,陛下显是有话要说,且还是要背着人来说的,却不知是何事。
一念及此,她便又觉出几分心酸。
原以为陛下是念着自己,特地前来探望,却不想,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枉她还欢喜了半天呢。
“爱妃,朕有一事,要你帮个忙。”建昭帝启唇说道,低沉的语声,温柔款款。
果然如此。
淑妃心头酸涩不已,却不敢再作痴作娇了,唇角噙着笑,问:“陛下这又是要妾身去做甚?”
盈盈笑颜,眉尖却微蹙,拢下一缕清愁。
建昭帝知道,她这是又堵上气了,不免更生怜爱,柔声解释道:“不过小事尔,朕和皇后不好出面,爱妃是最合适的人选。”
语罢,一展衣袖,袖畔金龙腾空,带起一片金光,伴着他朗朗音线,涌至淑妃身前:“爱妃可愿替朕分忧?”
淑妃仿似被那金光刺了一下,敛了敛眉,再举眸时,神情切切,一如她那真挚而充满感情的语声:“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妾之所愿,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虽只一语,情绪却丰沛到了极点,恭顺有之、仰慕有之、倾心亦有之。
建昭帝闻言,心怀大畅,不由朗声长笑起来。
他最爱淑妃的便是这一点,识进退、知体度,偶尔撒个小娇什么的,小猫爪儿似地挠着人心,痒一阵、疼一阵,当真别有意味。
前些时候,他因了某些缘由,不能去各宫走动,虽说皇后也很好,然朝夕相对,总难免生出几分乏味来,如今乍见淑妃这清媚楚楚的模样,真有种小别胜新婚之感,个中情致,实令人回味无穷。
他隔案握住淑妃的手,温柔的眸光尽拢在她的身上:“下个月的月中,请爱妃替朕去东平郡王府走一遭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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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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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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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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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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