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之容易。
上辈子瞧来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外书房,今生再看,也不过如此。
以及,他爹身上的汗味儿其实挺重的,而所谓的窗明几净……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发呆呢?为父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聒噪声陡然变大,几粒唾沫星子溅上了脸。
徐玠恍了恍神,如梦方醒。
抬起袖子擦了把脸,他的神情越发惫懒:“父王您方才说了什么?”
“卜卦啊?”东平郡王两眼放光,热切地看着他的幼子,像看着一堆发光的珠宝:“刚才为父让你帮着卜一卜为父的运道来着,看为父这趟差事能不能办好。”m.χIùmЬ.CǒM
徐玠“哦”了一声,身子一歪,又爬下了。
东平郡王恨得牙痒,瞪眼瞅他半晌,将扇柄向他脑门上敲了一记,骂道:“你这不肖子,为父说着话呢,你还这般懒散,我看你是讨打。”
徐玠下意识地一缩脖。
虽然那扇柄打上身时,一点儿也不疼。
好吧,确实该做下事了。
他咳嗽一声,坐直了身子,挺长的两条腿,十分自然地向椅中一盘。
极标准的老汉坐姿。
他自己一点没发觉,甚至还想抽两口烟袋。
见他坐了起来,东平郡王亦自搁扇,胖脸上一双眼睛张得极大,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如何,能替为父卜一卦否?”
徐玠想了想,慢吞吞从袖子里摸出两个乌龟壳。
东平郡王“咦”了一声
上回还是拿铜钱占卜的呢,还说什么必须得是有年头儿的古钱才准,害得他花大价钱买了好几枚古钱送给了这孽障。
怎么又换乌龟壳儿了?
这东西能不能算准啊?
“你这……是不是拿错了?”觑着徐玠的面色,他小声提醒了一句。
徐玠低头看了一眼,立马将乌龟壳朝窗外一丢,又在袖子里摸了摸,便掏出几颗黑乎乎的石子儿:“那就拿这个吧。”
东平郡王脸黑了。
这是临时捡来的吧?
别以为他没瞧见,那石子上又是水、又是泥,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石头。
就是随便捡的吧?
“哦,拿错了。”徐玠低头一看,立马又把石子儿砸出窗外。
不出所料地,窗下传来一声极底的呼痛,东平郡王听不见,他却得一清二楚。
随后,一阵脚步声窸窣,却是渐行渐远。
徐玠哂笑。
想听老夫的壁角?
少年,你还嫩了点儿。
窗下之人是谁,用脚后跟儿也能想得到,必是长乐无疑。
这厮身是少年身,却有一颗大妈的心,最喜挑三窝四、传话偷听,尤与垂花门的几个老婆子交好,时常一起嗑瓜子儿说闲话。
嗯,大妈这个词儿,也是话本子里瞧来的。
“父王稍等,儿这就把铜钱拿出来。”按下心中杂念,徐玠正色道。
说话间,果然又摸出两枚铜钱。
东平郡王这回连嘴都张圆了。
他的古钱呢?
分明他送了这倒霉孩子古钱来着。
不知为什么,他这心口忽然有点儿发疼。
通常情形下,这可是破财的征兆。
他的古钱不会被这孽障给卖了吧?
“嘎!”
正思量着要不要问一声,猛不防徐玠在旁嚎了一嗓子。
东平郡王吓了一跳,凝神再看时,脸色陡变。
这孩子怎么……怎么抽抽起来了!
此时的徐玠,手如鸡爪、口歪眼斜,两条胳膊一正一反地拧着,腿还在打着摆子,抖得满案碗碟都在跳。
“怎么了?怎么了?”东平郡王吓坏了,手忙脚乱要去拉,不想动作急了些,却是一把拉了个空,反倒“咚”地撞在了案角,所幸是撞在肉最多的肚皮上,倒也不太疼。
他一面捂着肚皮,一面便要回头叫人。
“嘎!”
耳畔忽又传来一声嚎。
东平郡王唬得一个激灵,回头再看时,却发现徐玠他……他他他他居然好了?!
这么快?
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徐玠已是头不歪、眼不斜,胳膊腿儿都摆得端正,一脸地神情气爽,这时竟还端起了茶盏,有滋地味地吸溜起茶来。
完全看不出丁点儿方才抽抽的模样。
东平郡王一脚前、一脚后,怔怔看着好端端坐在案边品茶的徐玠,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这种抽风法,真是……少见。
“哦,刚才不小心天人感应了一下。”徐玠喝了两口茶,又闭眼品味了一会,方才抬起头看了看他,顺口解释了一句,复又冲他招手:“父王过来坐啊,站着作甚?”
说完了,低下头又吸溜了一口茶,红光满面地,气色十分之好。
东平郡王卡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气,“噗噜”一声吐了出来,连带着嘴皮子、脸皮子、肉皮子,全都跟着抖了三抖。
天人感应?
这就是天人感应?
怎么有点儿像跳大神?
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徐玠,东平郡王思忖再三,到底没敢问出来。
万一得罪了老天爷,那他可吃不消。
转身归了座,又琢磨了一会儿,东平郡王方才觉出点儿后怕来,不由得向徐玠瞪了瞪眼:“你这孩子,不早说!”
早说了,他也好备些香烛纸马什么的不是?
徐玠也瞪眼:“父王,此乃天降之感啊,儿子又没办法提前知道,要是连这都能提前知道,儿子就该成仙了。”
郡王被他说愣了。
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哦。
“我儿辛苦。”东平郡王的两个眼睛马上重又变回了半圆,随后又弯成细缝儿,笑了。
徐玠也跟着笑。
有时候,他爹挺好骗的。
这半年他都不知道骗过他爹多少回来,已经快没有成就感了。
东平郡王此际也在笑。
上苍感应都来了,那岂非表明,这孩子现在能给他占卜了?
如此一想,他立时喜得抓耳挠腮地,左右望望,伸手抄起一旁的茶壶,殷勤向前一递:“来,为父替你满上,”
竟是要亲自给徐玠倒茶。
徐玠却也没推让,大剌剌将茶盏递了过去,还真就叫他亲爹给他满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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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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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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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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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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