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忆瑶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头也不会地在人群穿梭,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从背影看还是个少年,身形瘦弱透着苍凉,纤长的手臂看似瘦弱却坚强有力,把涌到他们身边的人朝两边拨开。
言忆瑶低头看着那骨骼分明的手,莫名有一种地久天长的感觉。
突然被拨拉到一边的一个人又被推了回来,撞了一下言忆瑶,本来低着头的她反射性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突然睁大眼睛,还未等言忆瑶有所反应,已经张口大喊道:“言小姐在这里,在这里,呃。”
言忆瑶正不知如何反应时就见牵着她手的少年突然转身,一个砍刀手就拍晕了那人,另一只手用力,将她扯到身前,压低她的身子,将她护住。
言忆瑶一阵眩晕,还未看清少年的模样,头就被按在了少年的胸前。
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刚要挣扎就听到周围嘈杂声更盛,头也被狠狠按了一下。上方传来低沉却略带青涩的声音。
“别动!不要命了?”
听到这声音言忆瑶一怔,再听到这话,本来有点感激的心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暗暗的恼怒。
身子更剧烈挣扎起来,头也从少年的怀中钻了出来,直起身子,望了过去,顿时一怔。
少年比她略高,瘦削的脸上浓眉大眼,菱唇微抿,皮肤略黑,面脸憔悴。
少年看她怔怔地望着自己,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四周,眉峰皱起,手下放松力道。
“不用跑了。”
言忆瑶又一怔,但还是挣脱了少年的束缚。刚想退离几步,背后就被狠狠一抓,又被数道力量撞了回来。头狠狠撞向少年的脸,少年眼睛一缩,脸快速扭向一边。
就这几息的功夫,这里已经成了众矢之地,人群的目光纷纷转向这里,离得近的看清真的是言小姐,纷纷转过身来。
但大多都畏首畏尾,谁都想让别人去抓,自己做个壁上观,言小姐毕竟是左相的女儿,他们不能像对待那些仆妇下人一样一拥而上,这出头鸟还是让别人当吧,自己跟着就好。
如果讨说法成了,言家要是赔点钱那他们就跟着沾点光,要是不成,他们也好开溜。
只是大家想法相同下,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谁都不肯先下手,谁又都盼着别人先下手。
你推我桑左躲右闪下,反而在少年和言忆瑶周围围了一个小圈,谁都不肯上前了,连趁机摸了一把的鼠脸男子也缩了回去。
这个圈子不断缩小又不断变大,流民或虎视眈眈,或畏畏缩缩,不断被人推向前,又挤回去。
言忆瑶看着这一幕,没有理会皱着眉头的少年,对着众人团团一福,随即正色道:“各位大哥,我和母亲来灵济寺布施是出于对佛祖的真诚,对你们的善意,试问我们下毒,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请各位仔细思量,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中毒的但绝对不是我们,请诸位小心那些挑唆之人,若是抓住他们,我们言家必有重谢。”
“真的吗?”
“不会骗我们吧?”
围着的众人一阵骚乱,犹豫不决地试探着问道。
而在另一边,突然减少的流民让拂柳他们一松,拂柳本还奇怪怎么突然退去了,但看到流民向一个方向聚拢,大惊,不会是小姐吧。
嘈杂的声音中隐隐传来“言小姐在哪里”的声音,绿柳抓住拂柳衣袖就往那个方向拖拽,“是小姐,是小姐在那里。她被围住了,我们快点救她。”
“忆瑶呢,她在哪?”而言夫人看到这边流民散去,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也奔了过来,神情紧张,脸色苍白。
拂柳看了下那边的人潮,拽住绿柳上前给言夫人匆匆一礼,“夫人,小姐怕是被困在那了。”
说完手指向人潮那个方向,努力稳住心神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派人通知最近的守军了,但最好还是不要激怒他们,我怕他们失去理性了会伤害小姐。”
“什么,那快去救啊,师傅们,快去救救我的女儿。”言夫人顺着拂柳的方向看到那方的人潮涌动,大惊失色,根本听不进去拂柳下面的话,就向那里冲去。
“夫人!”拂柳想要劝阻,但言夫人已经带着家丁和僧侣向那边冲了过去。
“拂柳你还等什么,等守军来了,小姐就被他们踩成渣了。”绿柳刚被拉回来就有点不满,但夫人在旁她勉强忍住了。这时见夫人冲了过去,拂柳还想着阻止,手上用力,要拉着她走。
但一拉没拉动,后头看着拂柳,“你,你不去我去,小姐白疼你了。”
哪知拉没拉动,甩也没甩脱,生气道:“拂柳,你到底想干嘛?你自己贪生怕死,我可不会。”
拂柳却根本没注意她的语气,看了下那边的人潮,又看了下除了去帮忙救人外,还有几个守卫住寺门的僧人。
寺门内还有些护卫壮丁,想来是来进香的贵人带来的。
但他们看人潮汹汹,都躲在寺内,不敢出来。也是,必经来的都是妇人小姐,纵然知道这时出手相助左相的家眷以后能得些善缘,但也不敢冒险。
“你在看什么,放开我。你要是想跑就自己跑吧,我可不会丢下小姐。”绿柳甩不脱拂柳,又看她东张西望的以为她想要拉着自己逃跑,怒斥道。
拂柳这会才感到手上扯动的力量,突然放开她,甩下一句话不跑向寺门。
“护着夫人。”
绿柳正用力甩手呢,拽着她的手一松,她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痛的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果然是胆小鬼,跑都不说一声,哼,我自己去救。”
爬起来就向那边冲去。
而言忆瑶这边,本来流民都快被她说动了,突然后面骚动起来,言夫人带着人冲了过来。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贱民,快放了我女儿,要是把我女儿伤了,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声音嘶哑,急声怒喊,随后又对身旁的家丁和僧人道:“快快把她们打开,我的女儿啊。”
家丁和僧人没等言夫人话落,就冲进流民群,拳打脚踢,一路向前硬闯了过去。
后方的骚乱不断向里传来,“杀人了,言家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没活路了,肯定是他们下的毒啊,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咱们和他们拼了!”
中心的人群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听到那痛呼声和凄厉的喊叫声,本来游移不定的神情突然狠戾起来。
流民就是这样,他们虽然穷迫,但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们小心生存着,不肯冒一点可能有危险的事。
但是,如果有什么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哪他们就会爆发出强烈的烈性,就比如此时。
“不要听她的了,骗子。”
“想要咱们的命,先要了他们的命,拼了。”
此时也不管谁先谁后了,怒火依然冲顶都蜂拥而上,手握成拳头,已经不是抓而是拳头怒砸了,也不管前面是不是娇滴滴的小姐了。
言忆瑶一惊,再沉稳的性格也慌乱起来,但此时无处可退,也不能再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里却想的是,不知道这少年是谁,叫什么名字,可怜他无辜被牵涉了进来,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想到便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
谁知她话刚落,人就被用力压了下去,接着身上一重再重,但四周人群已然围上,把他们围的密不透风。
她能想象到愤怒的人群拳打脚踢的场景,她也能听到上方隐隐的闷哼声,不知不觉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这个少年与她无亲无故,却舍命救她,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
突然脸上有湿滑的感觉,她想那是她的泪吧,她从下锦衣玉食,有父母的疼爱,何曾受过一点委屈。
而今日她都体会到了,伸手擦去眼泪,这样的死法好不甘啊,太窝囊了。突然神情一顿,她把手伸到鼻端,是血腥味。
“你,你怎么样了?”
这不是她的泪,这是少年的血,虽然才过去片刻,但她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刚才慌乱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你起来,快走,不用护着我,你也护不了我,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死。”
她被少年护着,刚开始还是拱着身子将她护在身下,这时已经成压着她了,而且那力道在不断增加。
她知道这么多人,而他那么单薄的身子根本护不住她,但她不知道为何,刚才没有劝他离开,也许是自己的懦弱吧。
虽然毫不相干,但在此地,此时她也想有个人陪着她,护着她,给她一点安慰。
但闻到这血腥味,她突然后悔了,她太自私了。所以,即使知道此时少年离开也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要一试,她不想这少年陪着她死。
“闭嘴,不想死就闭嘴。”
这少年一如刚才声音冷冰,但哪语气已经带了颤抖,大概已经受了伤了吧?
只是言忆瑶此时听了,已不是愤怒而是心酸,这少年大概是不善表达吧。明明做着善事却语气冰冷,真是让人“讨厌啊”。
“嗯。”身上重重一压,言忆瑶闷哼了一声,手狠狠抓着地面,眼角扫过纷乱脚影,这到底是谁要陷害她们。琇書網
还未适应这重压,身上又一轻,她透过模糊的光线扭头看向上方,心一阵抽痛。
少年在用那瘦弱的身子给她支撑起一片天空,她此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为之深深震撼。
“啊,嗯。”少年终于承受不住身上的拳脚踩踏,又重重压了下去。
言忆瑶虽然吃痛但她这次却平静异常,一伸手环住少年的腰,用力反转,她上他下。
真的好疼,第一拳落到她的身上她就有点受不住了,接着是第二,第三
也不过几瞬,她就失去了知觉,她可真逊啊,比少年可是差多了,那少年会不会笑话自己呢?失去意识前她脑海中浮起了这句话。
浑身酸疼,身子微微发热,这是到地狱了吗?言忆瑶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看清这“地府”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努力了很久,才微微张开一线,眼前还是模糊一片,耳际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难道没死,还在被揍中,这死法也太磨人。”言忆瑶苦涩地想着,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忆瑶,忆瑶。”
“拂柳,你不是说小姐醒了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夫人,我刚才是看到小姐眼皮动了,相信很快就会醒的。”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忆瑶会不会有事啊?”
“夫人,你且安心,瑶儿不会有事的,大夫不是说,她这两天就会醒吗?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我要守着她,我的忆瑶啊”
这些纷乱的,关切的声音在言忆瑶昏迷的同时响起,可惜她没有听到,如果她听到了也许会少做点噩梦。
又一天过去,身上湿滑,好香有人在她身上擦拭,有微微的刺痛,又有一丝冰凉的感觉。
嗯,好想有点舒服。
言忆瑶想着,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啊,肯定是死了吧,活着还要受哪些踢打,不会舒服的!那种人就是地狱吗?也没那么恐怖啊。
舒服地喊了几声,“嗯”
脑中还在想着这是地狱里的那个殿,就有声音刺耳而入。
“啊,小姐,小姐你要醒了吗?”
“拂柳,拂柳,小姐眼皮又动了!”
绿柳的声音,她也死了吗?不对,什么醒了?
眼皮?对啊,她眼皮好想没有那么重了,满满睁眼,雾气渐渐转淡,眼前的物体不断清晰。
是床顶,淡黄绣着雏菊的纱帐,她的最爱,她的?对啊,这是自己的床,她没死吗?
猛地坐起,但头一阵眩晕,又向后倒去。
“啊,小姐小心。”
绿柳的声音响起,同时身后有个绵软的身子抱住了自己。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言忆瑶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眩晕感消失,扭头看向绿柳,“我没死。”
“啊?”绿柳没想到小姐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呢。
匆匆从门外赶来的拂柳已经接话了,“小姐,你当然没事,只是受了伤,又受了惊吓,昏迷了三天三夜?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三天三夜?那那少年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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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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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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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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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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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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