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五十多辆车。
二十几台车载人,剩下的拉货。
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正途径一片白雪皑皑的荒山。
离很远就能听见车轮碾过雪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按照现代时间计算,才下午三点多钟,外面天就见黑。
零下三十多度,干巴巴的冷,这种天气赶路,实在是遭罪。
秦主簿那位做衙役的亲属李勤舍,骑在最前方的马上,拽掉捂半边脸的棉口罩,一说话,嘴边全是白色哈气,胡子上是冰碴,鼻毛里也沾了霜。
他扭头对随队人员喊话:“天擦黑了,都注意着些,加快赶路。”
随队衙役们,还有运货运到黄龙,正好这次随宋夫人回奉天老家的镖局小子们,立即甩起鞭子,催促走一天要走不动的骡子马再快一些。
宋富贵穿的严严实实,带人在队伍的最后面骑马,以防后面出现什么事情。
这也是宋福生放心钱佩英他们提前走的原因,有富贵在。
头车里,宋阿爷掀起帘子探头看一眼,放下帘子后,一边搓搓手烤火,一边和宋大伯、高屠户他们闲唠嗑道:
“不出门,还感觉不出来什么,一出门,这么近的路,我们都要被折腾够呛。就可想而知,富贵和忠玉他们啊,这常年的在外跑。”
宋大伯两手揣暖袖里,头上戴着带有铜钱图案的小帽,闻言道:
“恩那,咱家押运这钱,不好挣。没听家里孩子们说嘛,大冬天的,要是遇上刮冒烟雪的天气,在这荒郊野外干着急,拽不动牲口。”
高屠户打开装碳的笼子盖,捅了捅火接话道:
“那看来福生前一阵又给这些小子们涨工钱,不亏,太遭罪。
本来我还寻思,咋又给涨钱。
咱家就是够仁义的主家了,给管吃管住,过年节给礼,还管一年四季的衣裳。
那时我只寻思着,一人涨半两钱,听着不多,可镖局有多少人,福生嘴一张,各地工钱都要调高,万八千两就不见。”
前一阵,他家铁头好奇算过账,三舅一天支出是多少,就是挣不挣钱都要向外支出,大概每日是多少。
铁头和桃花当闹着玩似的算出了数。
小年轻没当回事,张嘴一说,不算不知道,却给他吓一跳。
头车里的老爷子们说起这个话题,感慨可多了,“是是是,这么一说,大冬天给涨半两钱就涨吧。都不容易。这种天气,一个没注意,打个出溜滑就得摔的起不来身。”
家里出过事儿。
这么大一摊子买卖,长年累月的奔波,怎么可能会一直太太平平。赶上点背,按住葫芦起了瓢,这面车翻砸伤几个,那面分店出事重伤几个。
只是家里小子们,包括宋福生很少对家人说。
他们认为男人外面的事,没必要让家里老人、女人、孩子担心。
后车,宋茯苓抱着毛皮被,缩成团儿,靠在二丫身上。
大丫和宝珠挨着钱佩英坐,大丫时不时的将扒出的瓜子仁塞到宋茯苓的嘴里,和茯苓她们小声讲她婆家的事。
拉菲在最靠近炭笼的位置烤馒头。
她饿了,平日一顿能吃三碗饭,三个馒头的饭量,眼下赶路,一天下来,就对付两顿,她总感觉吃不饱。
夫人就说,正长身体的时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那你想吃什么,自己弄。
而宋茯苓是只要赶路就打蔫。
每到这时,她就白日做梦。
耳边听着大丫姐碎碎念家里过日子的事,实际上脑海里想象着要是能将这些人都带回现代,哪怕就带他们坐一次车该多好。这些人坐车的反应,她都能联想出来。
而且,每到这时,她连小时候坐的破客车都怀念。
就那种四处漏风、车里没好味儿,还有油味儿的破客车就中。
这马车再好也不如客车。
“好吃吗?”宋茯苓围着棉被忽然问拉菲。
拉菲吃烤的焦黄的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
“好吃。”
宋茯苓伸手:“给我尝尝菲,掰一块就行。”
钱佩英好笑的看一眼女儿,之前问你,你不吃。人家烤好,你就要。wWW.ΧìǔΜЬ.CǒΜ
从包里拿出小蜂蜜罐,“来,你俩蘸它吃。宝珠啊,你们闲着没事儿也烤着吃。”
另一台车上,马老太这里就热闹了。
马老太不知道客车是嘛东西,没见过也就不心高。
她现在这大马车,就不孬啦,软包。
老太太们还觉得挺享福的呀,咱这毕竟叫衣锦归乡,怎么可能惨兮兮,随车带的吃的喝的,啥都有。
娇兰正在给她捶腿。
王婆子身边是倩碧,正被揉肩。
倩碧本还想给郭婆子也揉揉,郭婆子摆手拒绝,不行,她不喜被人揍,享不了那福。
这车里聊着这些个大丫鬟的事儿。
看见了就说一说。
“她们亲事,将来都要由胖丫做主吧?”王婆子说完瞟姑娘们一眼,还说:“臊啥,谁没有出门子那天。”
马老太点头,太了解孙女了,你让胖丫给谁介绍人,她小孙女不行,也不会主动去干这事儿。
但你要是:“赶明过些年,相中谁自己要留意,然后和你们小姐说。你自己要是害臊不讲,那准保被耽误。可别说你们主子心里没你们。她不是没你们,她是不喜给乱点鸳鸯谱。所以你们相中谁要是能告诉她,放心吧,那你们小姐准保给想招帮忙划拉到手。”
古代的丫鬟啊,别说主子有权利给随便指个人家嫁了,就是生死都在手里。
连生死都是一句话,要是对丫鬟讲尊重讲平等,那是纯属胡扯。顺子得不得力?陆畔不高兴,照样瞟一眼,顺子就要被打板子。
而宋茯苓是很不喜欢帮着给订大事的。
她不讲尊重不讲平等以免被当异类,也以免讲多了,被恶奴当成是可以被欺善的主子,但涉及一辈子,她总觉得太沉重了。
你说万一过不好怎么办。
她连自己都无法保证。
她必须要习惯用丫鬟,实际上,还是在某些思想上和正经的古代主子不一样。
车上的两位丫鬟就记下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俩还操心了别人,有没有相中的管事啊?有的话赶紧去和小姐说。
又两日后。
各车辆里面的情况一样了。
没了疲惫和慵懒。
通通都在打理自己。
宋阿爷在擦香香,高屠户在用洗牙棒搓牙。
钱佩英开始佩戴首饰。
宋茯苓披上了小貂。
宋茯苓头戴貂帽,狐狸毛的暖袖也拿了出来,不能戴手套,要两手平放,放在暖袖里。
奉天城边的知县和知县夫人早就在十里亭外迎接。
马老太被丫鬟扶着下车。
宋福生的夫人及其女儿也踩着矮凳下了车。
从这一日后,宋家每经过一城,当地官员携夫人都会迎接。
与此同时,陆家那面阵容更大,也从京城出发。
陆畔身穿黑貂,骑在马上,在前方为祖父祖母、母亲、几位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们开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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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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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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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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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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