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郊祭之地距宫城十里之遥,寅正二刻元宏便携了元恂与众皇子及朝中文武百官离了洛阳宫往洛水之畔而去。
皇后冯氏亦是早早起了身,洗漱更衣食罢早膳,便登辇往徽猷殿而来。
已是入暑时节,虽只辰初一刻却已朝阳似火。宫内一众女眷皆身着朝服立于徽猷殿莲池之前,旭日当空,朝服厚重,众人不及行礼已是香汗涔涔。
金莲池前五谷三牲皆已置于供桌之上。
少府监导引官引领众人跪至香案之前,待众人跪定,便由导引官领冯氏向迎神主位行三跪九叩之礼,复又向南、北、东、西四方行礼。继而奠玉帛、进俎、又行初献礼、亚献礼与终献礼,待罢,少府监执事诵读祭文,而后撤馔、送神,鼓乐齐鸣,方算礼毕。
一切仪式行罢,已是巳初一刻,众人虽觉乏累,却亦是不敢离去,皆按例随了冯氏往徽猷殿内叙话。
因了冯娷晨起腹痛难止,禾为其宣了侍医令王宛之行推拿之术,此时见祭礼已罢便奏请冯氏欲回永合殿探望,冯氏见其乃因冯娷,自是允了禾先行离去。
冯氏端坐于徽猷殿正中,宫中女眷皆依次于两侧而坐。冯氏环视众人,悠悠道:“这日长之至,日影短至,至者,极也,故曰夏至。这夏日至,按旧例,这祭祀所供麦粽与荞面由尚膳署送往各殿,尔等务必食之。”
那日袁氏所言乔怀德入夜时分自昌霞殿花苑侧门而出,冯氏心内以为此二人狼狈为奸,于是待众人齐声应下,冯氏瞧了一眼贵嫔夫人李氏,道:“这夏日昼长夜短,乃阴阳两气相争时节,阳动于上,阴迫于下,吾只愿平日里各宫多礼诵佛经亦或专于女红,莫要行那冶容诲淫之事。”
众人见皇后似有所指,亦知皇后所言之意,然这李氏如今身怀龙胎,彼此心内自是觉奇,皇后缘何对李氏道此番言语。
倒是李氏,只浅浅一笑,道:“妾等自当遵皇后训诫,不令皇后忧心。”
李氏如今执掌宫权且位居三夫人之首,见其如此,众人自是不敢怠慢,亦随着李氏向冯氏垂首道:“妾等谨遵皇后懿旨。”
冯氏本无凭无据一切皆为心中所想,方才那番言语本只为令众人知其威严,此时见李氏与众人如此自是心中得意。望着众人,冯氏道:“如此甚好,吾愿尔等铭记于心。”
顿了顿,冯氏接着道:“今日便算入了暑,这洛阳不似平城那般凉爽,尔等当照拂好皇子、公主,莫要令彼等中了暑气。”
待众人应下,夫人罗氏笑吟吟道:“这才将入暑,洛阳便已如此炎热,倒不如平城夏日来的惬意。”
夫人袁氏接口道:“妾倒是听闻城中巨富之家皆于地窖之内存冰,便是暑热亦是无惧。”
郑嫔乃荥阳郑氏之女,长于中原之地,入宫前于母家之时自是逢夏日便取冰纳凉,此时听闻袁氏之言,郑氏自是瞧不起袁氏,心内一声冷笑,却做垂首之状,道:“袁夫人有所不知,自汉始,凡从二品大员家中便可凿冰室储河冰以解夏日之暑。”
宫中女眷多生长于平城,除去如冯氏那般名门望族出身,自是鲜少人知历代中原之地汉家皇族与名门世家皆有以冬日储冰做夏日纳凉之习。郑氏虽未言明,然其语中嘲讽之意袁氏又岂能不知?
袁氏心中暗恼,然此时于正殿之内,若与其起了争执反倒更显自己小气。略略思忖,袁氏强压心火,道:“郑嫔果然荥阳郑氏之女,这桩桩件件无一不知,吾今日倒是受教了。”
方才冯氏显其雌威,李氏见此时正是可搏回颜面之机,便接了话来,道:“旧年陛下着陇西公修缮洛阳宫之时,因知咱们北人惧热,陇西公便已将宫内冰窖扩大,旧年冬日里亦存了大量河冰于其内,等回了昌霞殿吾便知会太仓署按各宫人头下发河冰,诸位姊妹毋需担忧这赫赫炎炎。”
众人闻李氏之言自是欢喜,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冯氏如今失了这治宫之权,闻众人如此夸赞李氏心内自是不悦,当下沉了脸来,道:“尔等皆为陛下内眷,不过一些冬日河冰,莫要失了尊贵。”
冯氏毕竟中宫皇后,此言一出众人皆缄口不言,大殿之内一时针落有声。
李氏素来以贤示人,往日里其不妄喜怒,可如今掌了治宫之权,于众人面前自是要搏一份颜面。
念及此,李氏浅笑道:“皇后怎得生此忧虑?所谓淳淳君子,戚戚小人,姊妹们久居北地鲜少于夏日里以冰纳凉,亦不过一时新奇,怎会因此失了尊贵?”
冯氏见李氏敢如此言语,自是觉其猖狂,冷笑一声道:“口舌之利,吾倒是不及李夫人了,你如今大权在握,便是吾这个皇后亦是可不置于眼内了。”
李氏本只欲搏回颜面,见冯氏不依不饶李氏心内忽生一计,于是故意道:“妾岂敢待皇后不敬?当日皇后被陛下禁足,妾不过遵了陛下旨意代皇后打理后宫,妾所思所虑皆是为了阖宫姊妹,亦可令陛下安心前朝之事…”
冯氏闻李氏提及自己被禁足之事又口口声声执掌宫权之言,心中岂能不恼,不待李氏言罢,冯氏愠色道:“吾遭奸人张机设阱,李夫人你又岂能不知?宫中姊妹又岂能不晓?”
冯氏早年依仗着先太皇太后,自是待这些嫔妾颐指气使,从未将彼等置于眼内。韵澜湖畔李氏落水,宫内众人皆以为乃皇后行那陷害之举。今日皇帝离宫,不曾想这后妃二人又起了龃龉。李氏平日里以惠示人,如今又执掌治宫之权,便是冯氏开口有此一问,一众人等亦无人出声。ωωω.χΙυΜЬ.Cǒm
冯氏见无人答话心中更觉恼怒,喝道:“你包藏祸心,对吾这个中宫皇后行陷害之举,令吾蒙冤受屈,你真乃毒妇也!”
李氏见冯氏已被激怒,心中暗喜,继而又挑衅道:“皇后,您口口声声言妾对您行陷害之举令您蒙冤,难道您忘了陛下乃一代明君,难不成陛下亦冤枉了您不成?”
李氏此言一出,冯氏即刻面上失了颜色,那日李氏落水自己百口莫辩,便是自己蒙冤又岂敢于人前埋怨皇帝?冯氏恼羞成怒,道:“好一副尖牙利齿,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如今因了冯娷入宫,皇帝待冯氏之状较之先前已有转圜,此时见冯氏已怒,袁氏自是不愿其节外生枝。
袁氏开口道:“皇后,您如今凤体抱恙,李夫人亦不过代您打理宫内之事,您又何必动气?”
冯氏听闻袁氏插话,忽地想起韵澜湖畔之事,彼时李氏亦是引了自己震怒,继而行陷害之举。
被袁氏这么一提醒,冯氏定了定心神,道:“袁夫人所言在理,刓方为圆常度未替,陛下乃明君,日久即可知善恶真伪。”
李氏暗忖今日若能激怒冯氏,引了其行体罚之举便可借机对外宣称因受罚而滑胎,不曾想偏偏被这袁氏坏了事。
此时听闻冯氏之言,便知再激亦是无用,且方才那二人言语看似波澜不惊,却令自己颜面尽失。
李氏是那能屈能伸之人,只几个弹指间便已面上堆笑,正欲开口,却有内侍来报,皇帝回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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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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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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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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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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