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宕走来,他见证了他是如何由任人欺凌侮辱的落魄皇子,成为如今风光无限,皇权夺位上炙手可热的晋王。
慕容从思,无字,帝王第四子。生母乃南府乐伎,受封美人,无号。年十七丧母,后过继于贵妃崔氏,受封晋王,赐字希衡。
世人皆以为,他能得崔氏和陈氏两族的支持,是在攀附上崔贵妃以后。实则不然,早在那之前,陈雪怀便已与之结遇。
不过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主侍,更像是友人。
是以,对比其后归顺的幕僚,对陈雪怀,慕容从思的信任与耐心,总是要格外多一些。
非到不能忍,他不会对他有所斥责。
就如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华年一番雷霆手段,一举捡抄了他精心布置多年的,在朝在野、或明或暗的势力。
华年做得滴水不漏,人证物证搜罗得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丝毫没给他还手的机会。直让人哑巴咽黄连,白白吃亏说不出。
所幸他捉住的这些错失都未涉及国本之争,罪责不大。
但慕容从思依旧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布局虽没有被全部打乱,到底还是伤了根骨。
且华年实在知道的太清楚了,几乎摸透了他的底细。那般游刃有余的姿态,轻易堵住了他苍白无力的辩驳。
慕容从思不得不因此怀疑到陈雪怀头上,毕竟,所有事情的决策,他只会同他一人商议。可他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背叛,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女人么?
太荒谬了,简直不可理喻。
他试图为其开脱,在来陈府之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一定是为什么别的要事牵绊住了,才会来不及在他出事以后过问和帮忙。
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谅解,唯独不能是锦瑟。
这样想着,慕容从思一步步行过廊桥,穿过庭院,来到书房。明明听到里面有隐约的动静,可敲了几下都没人应答。
他禁不住眉头蹙起,当下按捺着心中纷扰不安的情绪,哑着嗓子试图使自己看起来与寻常无异,又接连唤了几声。
“雪怀,我找你有事。”
但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应答。倒是一道娇俏的笑声,不轻不重的正好晃入耳际。
事先做好的设想,瞬时崩塌瓦解。下一刻,在踹开门的一刹那,慕容从思的理智荡然无存。
入眼所见,软榻之上两人相对而坐。锦瑟唇角勾起,提笔在一本书上圈圈点点。
孕中的她,褪去了冷锐扎人的棱角,通身散发着一种母性的柔光。倒像是真的为他感动软化,仿佛一枚剥了壳的核桃,果实薄脆香甜,透着酥油的滚烫与可口。
一旁陈雪怀一手支颐,目色温柔如水,仿若开着一树缠绵的春花,如火如荼。他含笑专注地凝视着她,却是成了痴。
当下,慕容从思再顾不得端持什么仪容礼态,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郁然怒斥。
“陈雪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你知不知道,在你逍遥快活的这些日子里,李华年都干了些什么?你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养儿子?”
陈雪怀静静听完,漆黑的瞳眸波澜不起,濛濛得甚至有些矢焦,对不准他的影子。半晌才伸手,想要拂开他扼住脖颈的手。
无奈慕容从思下了狠劲,挣扎未果。他于是举目,从容地同他对视,淡淡道。
“夫人临产在即,这段时日臣无暇顾及其他,还望殿下恕罪。殿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
闻言,慕容从思直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尤为不屑的哼嗤一声,既而摇头阴鸷道。
“夫人?你还真当她是你的夫人了?陈雪怀,你信不信我杀了她。”
陈雪怀面色蓦地冷寂下来,沉声道:“殿下慎言!”
见他动怒,慕容从思胸膛里的火气亦烧的更加旺盛。
目之所及,男子原本一双凛然的凤目,此刻通红湿润,似怨似慕,泛着星星点点的晶莹。他乌定定地迫视着他,眼神复杂难辨,一时间错觉出一种爱恨交织的意味。犹如遭情郎背叛的女子,一句句向他控诉道。琇書蛧
“你要如何?你不记得当初予我的承诺了是么?陈雪怀,我看你现在是昏了头!为了她,你要背弃我是么?”
慕容从思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向他推搡起来。
“说话啊!被我说中了是么?你不敢回答了?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嗯?还是,你也被我那瞎眼哥哥收服了?老子养条狗它都知道看家报恩,你呢?你干了什么?你只会反咬我一口!”
“你说,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啊?没心肝的东西!”
“…”
可任凭他如何捶打谩骂,陈雪怀只沉默着,都不做回应。
见状,锦瑟一手扶着腰从软塌上慢慢起身,似是想要上前劝和。
她的手才刚搭上慕容从思的臂膀,还没等开口说些什么。他便转脸,嘶哑着喉咙,满是厌恶的向她吼道。
“你给我滚开!”
锦瑟不应,执着地扯着他的衣袍不松手,语气带了一种无惧一切的大义炳然,陈恳道。
“夫君是为了我才没能为您分忧解难,殿下若要怪罪,还请冲我来。”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慕容从思一挥掌,原意是想挣脱她的纠缠。未料力气没把控好,竟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锦瑟踉跄着步子,先是俯身撞在锋利的一角桌沿,接着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白石砖上。一声痛苦的呜咽后,绛黑裙摆下,渐渐溢出一滩血水。
始料未及的惊变,让本就理智脱笼、陷入疯狂的慕容从思,脑里霎时一片空白,他失神道:“你、”
趁着他松懈的当隙,陈雪怀使力,一举将他推开。而后几步上前把她抱入怀里,疾色道。
“锦瑟,锦瑟?”
锦瑟蜷缩着身子,在迷蒙中含糊地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道。
“雪怀,我好疼。”
他的眼中闪过惊恸之色,不由放软了声色,温言哄慰道。
“别怕,我在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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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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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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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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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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