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石榴籽一样,娇艳饱满。那般美好的生机,恰是他失去的。她的模样,竟像是初来乍到,第一回来建安。
“九州,我今日去了一家铺子,叫做雪沫乳花,里面做的点心味道很是可口。什么梅花香饼,玫瑰酥,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珍珠翡翠汤圆……我每样都试过了。喏,还带了来给你,你快尝尝。”
华年大多时候安静地听她讲述,既而含笑点头附和。
起先,瑟瑟的到来使他不至于为绝望侵袭,彻底沉沦于黑暗。可日复一日,渐渐地,华年惊觉自己竟隐隐耽溺于这般看似无忧的时光。
所幸他很快清醒,不能这样依赖她过完下半生。
瑟瑟给予了他唯一自救的机会,眼见着临近帝王寿宴,若再不失手一搏,一切将成定局。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般,华年想要紧紧握牢权力。思量过后,他请求她给外公梁寄青捎一封信。
如今,梁寄青如约而至。明明知道华年的抉择是什么,可他还是问道。
“九州啊,你若想走,外公便带你离开这儿。咱们爷俩寻一清净地,再不入俗世,渡日终老。孩子,这样不也很好么?”
华年摇头,坚定地回他:“外公,我跟你走,但我不会逃。”
听他这样说,梁寄青轻轻叹气。宽厚温和的手掌理了理他的鬓发,慈蔼的语气中夹杂几分怅惘。
“九州啊,你可真的想好了么。”
梁寄青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确认,全然是因为华年要走上的那条路实在太过艰难。未来一片空茫,现实又如此残酷且危险,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华年勾唇,似是满不在乎的嗤笑,又似悲伤到极点时的顾影自怜。无论哪种,都能咂摸出难掩的愤慨与不甘。
“外公,即便我大度到可以不计较自己所受的伤害,但您能告诉我,娘亲她,真的是因生我而难产薨逝的么。还有父皇,他从不记得母后的生辰,不记得她的忌日,成日里忙于寻欢作乐,我不曾怨怼于他任何事。可在我出事以后,一次,哪怕一次!他都没有踏入东宫。都没有…遣派一个侍从来问一下。”wWW.ΧìǔΜЬ.CǒΜ
“外公,我想要一个公道啊!为了我,为了娘亲,为了以后所有的正义,不会轻易被埋没。”以及,为了偿还瑟瑟。
“外公,您教过我的—苟活简单,可若人有愧有心、有悔有心,也必然是一世煎熬。”
华年自榻上起身,摸索着趿了鞋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既而双手交叠,与眉齐平,微微向下一压,施了一个学生对师长的扶手礼。
“外公,先生,便请您便允了我吧。”
君心如匪,不可转也。见华年如此作态,梁寄青再不多言。当下伸手扶了扶他的胳膊,同他一起商量着接下的对策。
“九州,好孩子,先生应你就是。可外公能帮你的亦不多,除了先皇所赠的尚方宝剑,并无什么其他权势后族可以做为倚仗。”
华年道。
“足够了,外公,我想用这把尚方宝剑,向父皇要一个承诺。”
“什么?”
少年失焦的一双黑眸里倏而迸发出明光,那是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勇气。
华年仰首,视线正对着门外的一株梧桐,好似在立誓。他一字一句,庄重道。
“以五年为期,我离开建安,去往菩提寺休养。倘若五年后,我依然不能自理,便交还太子之位。”
梁寄青蹙眉,却还是点头应下,只说:“好,但这很难。”兀尔想到什么,他又道。
“九州可知,陇西李氏一族近日里回京了,以后便要常驻建安。他们家底丰厚,在朝在野颇有势力。脾性又十分特立独行,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王谢和晋王递来的橄榄枝,谁人都不不依附。若你想要同盟,也许他们可以。”
“嗯。”华年不置可否,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皇宫,才好再细细做打算。
然而梁寄青意犹未尽,同他继续道。
“尤其是李家那个女娃娃,你可不晓得她多狂傲。才来没几天,半个建安城的公子哥们都竞相追捧。不过,她却有这个资本。若单是貌美也就罢了,难得是有才而不清高,侠骨柔情,却自有一套准则。更有,这女娃娃,很有手段与魄力咧。”
“…”
是么?难得听到梁寄青对一个对子如此盛赞,想来那位李小姐确有几分本事。可华年并不好奇,也无兴趣深挖了解,除了瑟瑟,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任何其他女子。
两人按照计划行事,帝王昏聩,整日里流连声色。乍见尚方宝剑,竟吓得一哆嗦,心虚地直说:
“儿臣,不,朕,朕没错事…”
待听了梁寄青和华年的请求后,帝王松了一口气。接着生怕他们反悔似的,很是痛快的答应下来。
彼时,二人相携,一路走过朱墙碧瓦,马车就等在宫门外。华年却在紫禁城门口停下,原地待了许久,听着头顶盘旋着雁鸟的啾喳声,面上神情不明。
梁寄青疑惑道:“九州,你在等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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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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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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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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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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