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郁厘凉离开了舒府,范湍将最近得来的情报整理之后一一向主子汇报。
“莫西风有下落了。”
其中一件事情,也正是郁厘凉一直让范湍盯着的事情。
前黑风寨余党首领莫西风,此番与边境势力勾结,带着西风寨剩下的余党似乎在酝酿着要卷土重来。
郁厘凉对莫西风这三个字印象无比深刻。
昔日少女去青云寺为他求护身符,也恰恰是那时候车马被人劫持,沅沅被莫西风绑上了悬崖……这才有了后来坠崖的事情。
少年绷紧唇角,眼中浮出冰冷杀意,一字一句道:“我要亲手杀了此人。”
不为旁的,就为了这个害他与少女分离的罪魁祸首。
郁厘凉连夜回了二皇子府,隔天便进宫去面见天子,向对方提出了这件事情。
黑风寨的事情,天子身边亦是有耳目曾汇报过,若不在对方尚未壮大之前解决,恐怕日后也会给朝廷存下隐患,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天子正犹豫这件棘手的事情要派给谁时,郁厘凉便自己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天子深深地盯着这个少年。
他心里很清楚,少年需要磨砺,也唯有磨砺之后,才会更加有资格继承他的皇位。
“你想清楚了吗?”
毕竟他们和先前普通的乌合之匪不一样了。
眼下卷入了别的势力,恐怕更加不好解决。
郁厘凉道:“他必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天子似乎身子略有不适,掩唇闷闷咳嗽了几声。
他想到了什么,终于慢慢下定了决心。
“好,如果你能剿灭黑风寨,那朕就答应你,立你为太子。”
郁厘凉眼眸微动,似乎有些意外天子松口。
除了少女,太子之位自然是少年最想得到的东西。
当然,太子之位也并不是他最终的目标,他想要的是,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好。”
郁厘凉对天子道:“你须向我保证沅沅的平安。”
即便他此番也不会离开很久,但也向天子提出了这个要求。
天子目光微闪,“朕向来言出必行,朕答应你,保她不死。”
郁厘凉盯着他强调道:“不是不死,是无事。”
天子与他的目光缓缓对视。
从上一件事情就看得出来,他答应成全郁厘凉和沅沅,确实也言出必行,没有再出手拆散他们两个。
可他却在话里设置了一个陷阱,想要让他二人自己经受不住考验。
但这次,郁厘凉要他答应的事情,却避免了一切可以让他话中存在陷阱的机会。
不是要少女不死,而是要少女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天子缓缓启唇答应了他,“好,我答应你,保她毫发无损。”
毕竟天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分神死在外面。
没过多久,范湍便重新潜入了舒府里来,对少女言明了这一切。
“姑娘拿着这个烟花筒,一旦有什么紧要事情,便放烟花,殿下就会立马知道。”
沅沅知晓少年不是池中物,况且此次也只是去剿清西风寨余匪而已,她当然也不会一味地阻止少年完成自我磨炼,蜕变成长。
她知道他会平安归来这一点就够了。
“范大人,你告诉他,我会想他的。”
范湍诧异地看了少女一眼,见她不吵不闹,也没有矫情,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沅沅只是漂亮,加上时机巧合,只是碰巧走近了少年的内心。
除此之外,她并无其他的优势。m.xiumb.com
但眼下看来,他又觉得……想来,也只有她才懂殿下在想什么吧?
范湍这次眼中带上了几分真意朝少女抱了抱拳,这才离开。
在这期间,赵傲全被送回平江侯府之后终于在大夫的针灸下醒了过来。
可他一醒过来便满嘴喊着“沅沅沅沅”,还说什么“此生非沅沅不娶”的胡话。
他母亲白氏听到这话,只当他是糊涂了,忙又让大夫给他灌了几剂猛药下去。
白氏身边立着一个纤秀少女名白宝瑄。
她在听到沅沅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口却猛地一跳。
还不待白宝瑄细细思考,白氏便握住这个一直寄养在自己府上的侄女儿温声道:“萱儿,姑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日后姑姑也是要把你许配给你哥哥的,所以你一定要代姑姑抓紧你哥哥的心,知道吗?”
白宝瑄想到赵傲全前段时间玩死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牵强,“我……我当然知道。”
待打发了白氏之后,白宝瑄便匆忙让人寄了封信出去,隔天又出府去外面茶馆里见了自己的手帕交,宁兰楚。
她将这稀罕事情同宁兰楚又说了一顿,“我在想,赵世子口中的沅沅难道就是楚儿之前提起过的沅沅?”
宁兰楚诧异,“沅沅如今就是大理寺卿前不久找回来的那个女儿……”
她说着又面露迟色,“宝瑄,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
白宝瑄道:“我当然知道。”
但宁兰楚紧接着又跟着疑惑,“可你哥哥不是个纨绔子吗?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上沅沅?”
也正是因为赵世子声名在外,所以宁兰楚几乎从来不与对方碰面。
白宝瑄却微微露出嘲讽,“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先前那样欺负你,还冒充你的身份,能是什么好人……”
宁兰楚轻轻咬唇,似乎也想到了沅沅最近令人不可逼视的耀眼模样。
也是,沅沅最近这么高调,又以美貌招摇过市,会被有心人觊觎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可见沅沅不听自己的劝说,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救赎。
“你也别太过于伤心,你哥哥以前虽然是个纨绔子,但想来他娶了可心的妻子以后就会收敛吧。”
白宝瑄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嘴里敷衍道:“也许吧。”
她心想也就只有楚儿会这么善良天真。
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她哥哥就是个火坑,谁跳谁倒霉,现在是沅沅这个倒霉鬼送上门来了,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她家哥哥……
白宝瑄觉得要是赵傲全能得偿所愿的话,倒也省得姑姑总是想把自己塞给表兄了吧?
想到此处,白宝瑄内心顿时忍不住窃喜,反正对方也是个贱人,贱人就该嫁给她哥哥这种人,一辈子都过得不好。
告别了宁兰楚之后,白宝瑄很快就被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赵傲全,果不其然,赵傲全浑身的毛病一下子就全好了起来。
起初白宝瑄提起沅沅的时候,赵傲全浑身还直哆嗦,坠入了当天“被鬼踹”的恐惧当中,甚至怀疑少女会巫术,再也不敢肖想她半分。
没想到峰回路转,救了自己的人竟然也会是她……这下子赵傲全说什么都要娶她,在府里一顿撒泼打滚。
赵府拗不过他,当然也自信满满地掐了个日子上门提亲,结果毫无悬念……
他们毫无悬念地被舒府给拒绝了。
赵世子声名在外,太过响亮,是个人都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他,更何况是舒满澹夫妇。
他们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呢。
不仅如此,舒满澹更是因这赵府竟有脸上门求娶他家女儿气得不行。
就好比一群青年才俊都觊觎着自家女儿,他都还舍不得轻易许出时,一坨牛粪竟也敢凑这个热闹,挨着都嫌它臭。
一个月的光景稍纵即逝。
转眼就到了元宵佳节。
每逢这天京城里便会举行一次选美大会。
没错,这个时髦的大会正是由淑慧长公主这个喜欢美人的女人所发起的。
也恰恰是因为颇有名望的公主所操办,这才使得这选美大会脱离了低级趣味,变成了名媛们趋之若鹜的活动。
几乎被选中名单的千金们无不一次为荣。
对于家中的长辈们而言,更是一次与淑慧长公主还有她丈夫早年的大将军镇北王交好的绝佳机会。
宁兰楚去年便被选中过前三名,到了今年,她却没有机会再中选了,是以她也没有再来参加。
反而是舒满澹要带入了名单的沅沅前往。
因这选拔没有旁的要求,就是要求要未婚女子才能参与,所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辟谣他家姑娘和那赵家牛粪毫无干系,他也要去。
忙着一边思念小奶狗,一边咸鱼躺的沅沅:“不要了吧……”
舒满澹温声道:“百花榜上有名,为父的脸上也有光。”
他说罢轻叹了口气,“指望你哥哥是不成事了,就靠沅沅给父亲脸上增光呢。”
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没有对少女说。
沅沅在旁人眼中始终是失散在外多年的野孩子……若不借此机会博出个美名来,只怕如赵世子那样的人只多不少。
沅沅盯着便宜爹的脸色,终于恍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这和她以前小区里的炫娃狂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情。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刻板的舒大人背地里竟然也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也有可能是哥哥废物得太久了,让舒满澹给憋屈坏了。
为了满足便宜爹的心思,沅沅也只好答应下来。
江氏听说了这事情反而比舒满澹还要兴奋,亲自冲进了沅沅的闺房里为她打扮。
锦衣绣裙少不得,珍珠璎珞宝石碎闪,眉心上描上了梅花,肩上披上了闪着金粉的霞绡披帛,沅沅就像是女孩子房间里的芭比娃娃,被人盛装打扮,在当夜盛景下,乘着马车被带去了淑慧长公主府。
到那里后,舒满澹和江氏母女俩便要分席而坐。
舒满澹将沅沅叫去跟前,又低声交代了两句,“并非是家里人想要阻你姻缘,而是那平江侯府确实是个狼窝虎穴,万万入不得的。”
他这个做父亲的对沅沅这个白捡的女儿向来话都很少,但在少女遇到了来自外面的恶意势力的时候,他就顿时变得啰嗦了起来。
沅沅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发觉他这一大家子确实都是好人。
她正准备应下,却不想旁边路过一人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舒大人吗,一家子泥腿子的人家,今日怎么也来了长公主府?”
他的话不偏不倚,恰好戳中了舒满澹的弱处。
舒满澹是农民之子,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哪怕是他自己原本也是个庶民罢了。
“你家中倒是世代书香,可却还是排在我后头拿到这入府的列席资格,却还在此大放狂词,真是可笑之极。”
这入府名额也是按照排序来的,沅沅入选的名额顺序不偏不倚,正压了对方家中千金白宝瑄一头。
这人也不是旁人,是赵傲全的父亲,平江侯赵尧靖。
说舒满澹一家是泥腿子,那置身于泥腿子之下的旁人又算是什么?
对方果不其然被他这话气得歪了鼻子,“有本事得第一啊,本侯爷倒是要看看你家姑娘摆那么高,到时候没得再求着我们赵家来接手。”
赵尧靖说完便甩袖子离开。
沅沅听得恍恍惚惚,唯一意外的就是,舒满澹往日里一向温文儒雅,没想到遇到这人就立马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
舒满澹亦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沅沅,吁了口气,似乎还有余怨微消,忍不住朝她说道:“这人当初同样也看上了你母亲,还想用手段强娶,也亏得为父当年机智,冰天雪地地泡在河里装病哄得你母亲天天守在我的榻前,这才没有被对方的花花肠子所骗。”
沅沅:“……”
她看着她爹一把岁数还是一生气就会红脸的老实人标配脸,愈发感受到了人不可貌相。
所以,再老实的男人,在遇到情敌的时候都会这么努力这么拼吗?
沅沅听完了舒满澹的叮嘱之后,很快便回到了江氏面前。
江氏疑惑道:“方才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
沅沅含糊带过,也不敢背刺她便宜爹爹,把她爹爹当年做过的事情暴露出来。
虽然是男女分席,但中间的高台确实左右两边的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到了吉时的时候,这些贵女们便会轮番上台去由京中名画师作画,或弹琴或写诗,哪怕单单坐在那里拈花微笑,都会被淑慧长公主府中的名手画师顷刻间画下来,并且评出魁首。
在这之前,沅沅忽然感觉到有人撞到自己的同时,有根小刺仿佛也飞快地扎了自己一下。
她皱着眉,揉着肩膀,想要当众卷起袖子露出胳膊查看也不大可能。
还是一旁江氏发现了她的怪异,询问了她。
“感觉好像被刺扎到了。”
少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江氏诧异,“刺?什么刺?”
沅沅正想形容,结果脑袋里愈发昏昏沉沉。
她想到了迷药。
虽然吧,在针尖上抹上强烈迷药之后再想通过层层叠叠的衣服扎到皮肉里,恰好还扎进血管,还得恰好迷药还残留很多,然后才能导致她晕倒这种事情不太符合逻辑……
但这件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沅沅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吓得江氏和婆子都手足无措。
江氏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稍稍一设想便猜到了什么。
自家女儿想要借此来博好名声,来了却又不登台,里头的猫腻到时候岂不是随便任凭京城里那几百张嘴胡乱捏造?
“方才是谁路过了沅沅身旁?”
婆子脸色惶然,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故意不想让沅沅中选。
江氏咬了咬牙,让婆子去找长公主府负责选美的人解释,让沅沅最后一个登场。
过了片刻,婆子回来道交代好了。
江氏这才用了很多方法企图将沅沅弄醒。
然而各种手段都用过了,待其他贵女们都登过台之后,江氏都急出了一头冷汗。
直到江氏看到了今日装饰宴席的大朵大朵的绢花,还有身后点缀的梅花,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冒上了江氏的心头。
这场热闹的宴席眼看就要走近了尾声,淑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温声道:“长公主内心仁善,为这些年轻的姑娘巧立名目博取美名,叫那些庶女也能凭借此机会改变命运,只怕功德无量。”
淑慧长公主笑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本宫向来喜欢看美人罢了,只是今年好似也没个出彩的姑娘,叫本宫都有些提不起精神呢。”
嬷嬷道:“听闻大理寺舒大人家寻回的女儿样貌亦是极佳,应是不会令公主失望?”
淑慧长公主却显然已经乏了,颇是兴致缺缺道:“但愿吧。”
过了今日,这百花榜的魁首出了之后,又多了一群被改变命运的女子。
直到最后一位千金登场,这次却是被人抬了上来。
舒满澹在看见沅沅的时候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但很快,全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高台上的少女。
少女侧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榻周围摆满了密集的海棠绢花与梅花,艳丽的色泽修饰了少女的脸蛋,台上的灯笼被风吹动,光影明暗交错,更绝的是,在少女背后的巨幅屏风上的画作,正是海棠春睡图。
而少女此刻娇憨的睡态竟比那死板水墨图中睡在海棠花间的女子还要活色生香。
画是死的,而她是活得,她卷曲眼睫随着呼吸的颤动都宛若浮着一只小蝶,令人忍不住跟着屏住呼吸。
淑慧长公主的精神顿时为止一震。
过了许久,不知哪里传来了掌声,众人才接来鼓掌,跟着叫好。
在这过于兴奋的气氛下,只有江氏身边的婆子满头冷汗趁着众人不注意又把沅沅给抬了下去,生怕叫人看出来少女不是在表演海棠春睡,而是真的在睡。
淑慧长公主立马点名到江氏和沅沅,江氏面对众人的打量温婉微笑,提着酒杯走到了淑慧长公主身边,解释了少女今日不适,怕发挥不好,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淑慧长公主邀请她同坐,又对她这个主意连连夸赞,这样的主意简直为京城里往年枯燥的比美事业增加了更多的趣味性。
江氏亦是饶有兴趣道:“日后若有机会也可以用旁的方式,民妇还曾想过用那透明水晶琉璃盏制作出一个巨大的水缸,让擅长水性的女子在里头展现出彩衣飘飘,宛若悬空之景……”
如果沅沅是醒着的,恐怕也会惊恐地发现她便宜娘的审美竟然也是非一般的超前,比起这个前无古人的念头,能想出海棠春睡的主意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果不其然,淑慧长公主双眼都冒出了精光,愈发高兴,还邀请江氏时常来府里做客。
“你从前不声不响的,本宫只当你是个无趣的老实头呢,都怪你,害得我险些错过你这个宝。”
江氏掩唇得体微笑,见在座的众贵妇们今日竟也要仰望自己,很凡尔赛地谦虚道:“这也没什么,都是随便捣鼓的东西而已。”
这句话当场就气得下首的平江侯夫人呛了酒水。
宴席终散。
江氏和婆子把沅沅弄上了马车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呢,这时候赵傲全他娘,平江侯夫人白氏又将她叫住。
“呵,你姐姐也不过就是嫁了个伯爷,你更不济,表面上是个正经的官夫人,但等舒大人退下来之后,你府里又还剩什么呢?”
白氏说着愈发讥讽,“儿子儿子不争气,女儿却又妖媚得像个祸水妖精,倒是很有做妾的资本,也亏得你拒绝的快,不然害怕你女儿带坏我家哥儿呢……”
江氏一见到她,顿时也失去了温婉夫人的姿态,一边撸起袖子就想冲去过撕她嘴的架势,亏得婆子拉住。
沅沅在马车里睡下时,渐渐苏醒过来后隐约听个囫囵,她甩了甩脑袋,掀开窗帘探出脑袋,懵懵地喊了句“母亲”。
江氏立马捂住沅沅的耳朵,阴阳怪气,“乖女儿,可别听见她们粪坑里喷粪的声音,我都怕她们脏了我乖女的耳朵!”
这次轮到白氏要冲过来干架,却被平江侯府的婆子给拉住了。
沅沅:懵.jpg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江氏上了马车,回府的途中才告诉沅沅,那白氏也是她的死对头之一。
“自打我低嫁给你父亲之后,这辈子就处处低人一等,生个儿子儿子也不争气,跟个大傻子一样。”
江氏一肚子火,说话也跟吃了枪子儿似的。
沅沅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毕竟是亲生的,这么说大哥真的好吗……
江氏:“也就是你,为母亲今晚上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看到那些贱人眼红母亲心里就爽。”
沅沅变得更加恍惚:“……”
好家伙,一觉睡醒之后,妈妈好像基因突变了一样,还她温柔妈妈,她要温柔妈妈……
好在江氏很快就告诉了沅沅,她今晚上这么生气,也都是因为那平江侯夫人白氏。
因为对方年轻时候也曾看上过舒满澹。
“要不是我放下了千金小姐的架子,天天在他病重时守着他,照顾他,这才打动了他……”
“不然这狗男人都是别人的了。”
说起这事情,江氏就来气。
沅沅:“……哦。”
结合了一下舒满澹的回忆,所以,他们是互相套路了对方吗?
结果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都快要抱孙子的夫妻俩,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他们互相套路的结果……
沅沅觉得,儒雅爹和温柔娘背后的另一面,看上去是那么的玄幻。
今夜魁首落到了舒府,舒满澹和江氏心里都狠狠出了口恶气。
而沅沅是因为躺赢,所以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参与感。
眼看着舒家人高高兴兴,没想到几天后乐极生悲的事情就发生了。
沅沅的废柴大哥舒会意这边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舒会意因为打伤了人,被官府抓了起来,投入了大牢里。
而他在开春之后即将要参加春试的名额也极有可能因为这次恶劣伤人事件而被剥夺。
听到这个消息,江氏险些就当场昏倒。
舒满澹回府之后,安抚家里人道:“我会出去想些办法……”
他虽是大理寺卿,但如底下人斗殴的事情,却还没轮到他这处来。
况且拿人的当地府尹,更重要的是,舒会意打伤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赵傲全赵世子。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几乎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平江侯府分别聚集了沅沅她便宜爹的情敌和她便宜娘的情敌和觊觎她的赵世子。
简直就是把三毒聚集到了一窝里头,简直就是毒上加毒。
江氏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她就亲自上门去赔礼道歉,沅沅却迟疑道:“母亲去了恐怕也只会被羞辱……”
这样的套路她看得太多了,况且江氏又是那样地厌恶白氏,上回狠狠地赢过了白氏,只怕这次会被羞辱得更加厉害。
有什么比被昔日情敌羞辱要更加羞辱的事情呢?
所以沅沅并不赞成。
待舒满澹也愁云惨淡地回来之后,沅沅这次当着他夫妻二人的面提出,“如若不行,就让我来救哥哥吧。”
沅沅觉得这件事情百分之八十和之前他们拒绝了赵世子的求亲有关。
舒满澹摇头,“不,你哥哥在牢里最多吃点苦头,往后不参加科举就是了,他是个男子汉,这点苦头他自己能抗。”
旁边江氏终于忍无可忍地掩面哭出了声儿。
沅沅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他们一家,就听见江氏哭诉道:“呜呜呜你哥哥那脑子根本就考不上科举,你父亲只是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才让他参加的……”
沅沅:“……”
“咳,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找个可以和平江侯府对抗的人来帮忙……”
“唉,你说的是卫国公府吗?不行,赵世子是太后的势力,除非是皇帝本人……”
他说到此处愈发绝望,继续叹息。
沅沅顿时迟疑。
她现在就算说出郁厘凉,只怕也会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倒不如先和范湍这边联系上再说。
当天晚上沅沅便放了个应急用的烟花筒,很快便来了一个暗卫取走了沅沅要送的信件。
沅沅便一直紧张地在屋子里等着,等到后半夜,沅沅差点瞌睡的时候,窗户口终于有了动静。
沅沅打开窗户,却是一脸血的范湍。
沅沅的心脏病差点给吓出来。
“你……还好吗?”
沅沅盯着他的血。
范湍面不改色地扯了个慌:“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姑娘的意思殿下那边也清楚了,只是殿下眼下不太方便过来,他让姑娘放心,不必再过问这件事情,舒府长公子不会出事。”
沅沅:“等等,那他呢?”
范湍迟疑。
“他有没有受伤?”
范湍顿时僵着脸,很不会撒谎地说“没有”。
说完人就窜出了围墙外。
沅沅:“……”
她手里既没有少年寄回来的只言片语,没有少年送回来的任何信物。
她抿了抿唇,心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悦。
直觉告诉她,少年那里没有那么顺利,但为了不让她担心,也许范湍就什么都不敢说。
眼下沅沅终于知道这种以“为了你好”为名的善意谎言有多么多么可恶了。
然而她之前对待少年的,与这个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这样她就已经受不得了。
在这样不安的氛围下,更加糟糕的事情也在继续发生。
弹劾大理寺卿舒满澹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涌入了天子的御案上。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忽然召见了沅沅。
“待我同太后说过了话后,也许事情就会出现转机了呢……”
沅沅安抚江氏道。
江氏却握住她的手,“总之,你莫要答应太后许配给那赵世子的话。”
江氏说着微微一顿,轻声道:“你并非我的亲生女儿,说句见外的话,我与你父亲一生都正直清白,你切不可牺牲自己,让我们与你大哥背负上一生的负担。”
这句话带着几分生疏,却也是企图断绝沅沅牺牲自己的想法。
沅沅当然只能答应下来。
大概是在那卫国公府乌七八糟的环境下生活久了,难得见到一个这样正气凛然的家庭,沅沅都感觉不太真实。
沅沅奉命进了宫去,然而进了宫后,太监却将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宫殿里,让她在这里稍后。
沅沅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太后的时候,顿时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起身打算走的时候,外面忽然进来一人,那人不是赵世子又是谁?
“沅沅,好久不见……”
赵世子一改当日猥琐,目光颇是深情地看着沅沅,仿佛饱受了相思之苦,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他这次叫的竟然是沅沅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叫的小名。
沅沅想到赵世子和太后的关系,顿时抽了口凉气。
好家伙,这是假借太后的命令来诱她入套呢!
沅沅继续装傻,“赵世子,太后呢?”
赵世子反手关上了门,语气坚定道:“沅沅,待你我成了好事之后,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分开了。”
他太喜欢她了。
只要一想到她漂亮的眉眼,一想到她救了自己的温柔,他就日夜入被火熬一般。
从来没有赵傲全得不到的女人。
尤其是像沅沅这样的女人,在当日树下照顾他时直接打动到他的内心。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用着湿黏的目光阴阴地盯着少女,缓缓说道:“你刚才喝的茶水里有迷药,不过你别怕,我们很快就会成了好事,到时候谁也都抢不走你了……”
沅沅霎时忍不住扶了扶额,恍若站不稳身子。
完了完了,这次很可能要被狗啃了。
和她家小奶狗不一样,这条狗是真癞皮狗,沅沅自己都怕会得病的那种……
赵傲全见她药性发作,内心愈发蠢蠢欲动,亟不可待地解开了扣子,一边丢下腰带一边朝她走去。
“别……别过来。”
“嘿嘿。”
那只手抚了抚少女的脸,诱哄道:“你别怕,等你给了我之后,我就会放了你的哥哥……”
他的话音落下,就被少女快准狠地踹中了红心。
那瞬间,赵傲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嗷”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沅沅收回脚,缓缓吐了口气。
她哪里能在一个阴沟里翻两次船?
还茶水里下迷药呢?
他就算茶水下仙药她也不会多喝一口。
但这场戏已经发生了,下一刻,就见有人推开了门,为首的白宝瑄冲了进来,一脸伤心欲绝道:“你们在干什么!”
“表哥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和舒家女子做出这样的丑事……”
白宝瑄凄惨伤心的表演进行到了一半,在看到赵世子捂着腿下痛苦嚎叫的样子,顿时傻眼了。
这事情,好像闹大了。
白宝瑄脸色顿时微微发白,想到这件事情是自己怂恿表哥做的。
后头慢了一步的赵尧靖进来看到自己心肝肉一般的儿子竟然变成这幅模样,脸色瞬间也骤然一变。
白宝瑄抢先怒地指着沅沅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人,竟敢伤我表哥!”
两个婆子顿时上前将少女牢牢的制住。
“侯爷,不好了,二皇子殿下过来了……”
甫一回宫的二皇子哪里都没去,就直奔着这里来了……
赵尧靖盯着沅沅,恨不得将她剁成一段一段,怒道:“怕什么,二皇子来得正好,按着辈分来看,哪怕是二皇子殿下看见本侯都还要叫一声表叔呢,正好让他来为我的儿好好做主……”
待来人走到了门口,赵尧靖立马先发制人不依不饶地要二皇子给做主。
地上的赵傲全哭喊声更大了。
少年身穿一身皇子蟒袍,头戴着白玉冠,比往日里素衣素袍的模样要更加贵气成熟几分。
他一步步走近室内,每一步几乎都撷取众人视线,令众人呼吸微屏。
然而他们眼中的二皇子却沉着脸,上前一脚踩了下去。
赵傲全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吼叫。
赵尧靖懵了,白宝瑄也懵了。
听闻二皇子殿下先前就一直喜怒无常,手染鲜血,杀人无数,最讨厌别人发出吵闹的声音……
没想到赵世子吵到了他的耳朵,他也照踩不误。
赵尧靖冷不丁想到先前听闻少年是把人头拴在腰上入京来的……
他赶忙捂住了赵世子的嘴,颤声道:“殿下饶了我儿……”
旁边白宝瑄想到了沅沅,赶忙从婆子手里把少女推了出来分担火力,“殿下,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少女跌坐在地上都顾不上挣扎,看着少年,眼睛几乎都看呆了。
他……他没事儿吗?
她都担心坏了……
就算沅沅嘴里不说,但心里也始终害怕少年剿匪的时候会有个什么好歹。
可他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送回来呢。
郁厘凉终于缓缓走向了少女。
他在少女跟前站定,让沅沅的目光恰好看见他袍角上金贵的莽纹。
沅沅却想到了自己委屈的好多天,都快要委屈死了的心情。
她看着少年朝自己伸出的苍白干燥的手指,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顿时抬起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他手背上,语气也微微哽咽,“你干脆别来了,让我被别人欺负死了算了。”
“啪”得一声脆响,在少年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众人目瞪口呆,心中的想法却是:她要死了吧?
白宝瑄顿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沅沅自己会作死。
刚才赵世子只是吵到了少年的耳朵都被踩断了腿,她打红了少年的手,岂不是……
众人纷纷在暗中各自露出了同情与幸灾乐祸。
身后的赵尧靖亦是咬牙,希望这个疯批的二皇子快点弄死这个祸水女子。
果不其然,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
他满脸阴鸷地收回了手,怒得地转头踩住了赵世子的另一条腿。
骨头咯吱脆响下,赵世子再一次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嘹亮的猪叫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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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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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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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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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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