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将碧玉小笔拿着,在写满字的纸上轻扣。
反倒质问起她来了。
令容眨眨眼睛,绕过书案,牵住韩蛰袖口,“是我小肚鸡肠了,夫君别见怪。”
“小肚鸡肠?”韩蛰比她长得高,靠着书案斜伸一条长腿,眼神颇玩味。
令容哪好意思说怀疑他吃醋,只低声道:“以为夫君事不关己,不想救高修远。”
“他救过你,也是瑶瑶的朋友。”ωωω.χΙυΜЬ.Cǒm
令容忙点头,“是我心胸狭隘。夫君仗义,不会见死不救。围魏救赵是说……夫君近来要跟田保闹些不愉快?”
因事涉朝政,她问得小心翼翼。
韩蛰倒没隐瞒,“何止不愉快,关乎性命。”
“夫君出手,田保必定招架无力。届时他首尾不能兼顾,对高修远的防守就会变得松懈,高修远可伺机逃出,金蝉脱壳是不是?”令容理清思路,见韩蛰颔首,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法子。否则韩蛰贸然施救,一旦田保察觉,恶从胆边生,未必不会伤及高修远性命。
她原先并不知是谁捉了高修远,甚至还赌气的想亲自去救,实在太过轻率!
这样想着,后怕之余,不免又顾虑,“高修远留在田保手里,不会吃苦吗?”
“我按兵不动,他就还有价值,田保不会动他性命。男子汉吃点苦算什么。”
“夫君英明!”令容总算放心。因吃过唐解忧偷习字纸笺的亏,将方才两人对话的纸拎起来,放在烛火上烧干净了,才跟着韩蛰回内室歇息。
放下帘帐,两人各据被窝。
韩蛰看着里侧蚕宝宝般乖巧躺着的令容,忽然开口,“方才我若不去,你就站着不回?”
“不是。我在想对策。”
“我若不救高修远,你会生气?”
令容静了片刻,掀开锦被一角,爬起身来,“最初是有点生气,不是因为夫君不救他。”她迟疑了下,终是问道:“方才我想拉夫君问清楚,夫君却避开了。我以为……是夫君生气,怪我多管闲事。我误会夫君,才会不高兴。”她咬了咬唇,稍有些忐忑地打量他。
即便成婚一年多,韩蛰也不似最初冷淡狠厉,她仍有些怕他生气。
韩蛰愣了愣,瞧着她那忐忑委屈的模样,被妙丽双眸瞧着,心里一软。
“想多了。”他抬手,将她垂在脸侧的青丝理到耳后,头回跟人耐心解释,“后晌刑讯犯人,衣裳沾了血,还有血腥味。牢狱里的东西,毕竟不好。”
冷峻的脸上添了些温柔神色,他的声音也不似平常冷淡,很有耐心。
令容瞧着他,任由修长的手指落在她侧脸,不觉得突兀,这姿态反而让她安心。
“所以,夫君是不想让我碰到血腥,才会急着去洗?”
“嗯。”
“我还以为夫君生气了。”她小声嘀咕,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不好意思,咬着红唇微笑了笑。
韩蛰盯着柔嫩唇瓣,眼里也露出点笑意,目光几番变幻,落在她侧脸的手忽然伸出,勾着她后颈拉过来,含住柔嫩唇瓣。
甜软的气息,浅尝辄止,韩蛰眷恋地舔了舔,没敢放肆。
昨晚她半夜醒来,偷偷从衣柜里寻了东西去换,今晨吃饭时添了姜汤,方才被窝里还放了紫金小手炉,看那模样,显然是来了月事。
这种时候她格外虚弱,韩蛰也不舍得折腾,调息一阵,自熄灯安睡。
半夜里令容循着热意滚过来时,还将她抱在怀里,偷亲了亲。
……
高修远的事有了交代,令容信得过韩蛰,没再轻举妄动。
今年的年节仿佛格外忙碌,令容跟着杨氏去了几处人家,入宫见了回皇后,转眼就快到了韩家设宴的日子。因太夫人病势未愈,今年的宴席都是杨氏操办,二房的刘氏协助。
杨氏除夕那晚受寒,如今虽已痊愈,令容却还是怕她累着,跟韩瑶一道留在丰和堂,帮着打下手,将事情考虑周全。杨氏也借机给两人教了不少东西。
转眼便到正月十三,是韩家设宴的日子。
相府威仪赫赫,京城里的亲朋好友几乎都聚集齐全,素日往来的人家也都过来凑热闹,晨起后渐渐门庭若市,阖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令容因惦记着唐敦的事,特地嘱咐宋姑留意,待唐敦登门时来给她打个招呼。
宋姑在韩家的时日久了,平常出入往来,也结交了几个人,加之杨氏和韩蛰都明着给令容撑腰,府里人不敢怠慢,唐敦来时,当即递了信儿给宋姑。
令容忙里偷空,跟着宋姑过去,站在一处暖房里,推开半扇窗户望外。
今日女眷和男人各走一门,男客都会从暖房前的甬道经过,令容掐着时间赶过来,等了片刻,果然见唐敦在家仆的指引下含笑而来。
令容前后见了他三次,终于看清那张脸跟梦里刻在她脑海的一模一样!
只是比起前两回看到时唐敦身着锦衣司官服的爽朗姿态,这回他明显变得收敛了许多。锦衣司固然人才济济,要历练出出类拔萃的人却不容易。韩镜在唐敦身上花了不少心血,那回出了唐解忧内外勾结的事,权衡利弊之后,让韩蛰以锦衣司律例处置,又耳提面命了一回,官降数级,留着瞧了半年,见他再无越矩的举动,才渐渐用起来。
令容对官场的门道知之不深,却知道以韩镜的手段,不会轻易舍弃多年培养的棋子。
唐敦今后若有异心,自然死无葬身之地。若仍忠心,恐怕总会有青云直上的日子。
她要算那铁箭夺命的账,宜早不宜迟。
恨恨想罢,怕叫人瞧见不好,便仍回后院,陪着杨氏招待女宾。
整日忙碌应酬,到晚间宾客散去,令容两条腿儿都酸了,回到银光院后躺在榻上,任由枇杷帮她揉捏双腿,话都懒得说了。
……
庆远堂里,唐解忧却有许多话要对太夫人说。
她这次被接回府里,原本是要过完初七就送回道观,因太夫人病着难以起身,一想到外孙女要回道观受苦就泪水涟涟,杨氏头上还压着个孝道的帽子,总不能逼着唐解忧离开,让太夫人病势更沉。杨氏考虑后,先发制人,当着阖府众人的面,提议让唐解忧多留两天,过了年节宴请的日子再回。
如今宴请已毕,唐解忧再厚的脸皮,也不好再赖着了。
后晌时她就已将随身的几件东西收拾起来,叫人装进包裹,晚间来探望太夫人病的女客们一散,她便独自进了内室,依依不舍地坐在太夫人榻边。
坐下后第一句话,她便说,“外祖母,解忧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前后剧情比较多,后面就该迅速长大啦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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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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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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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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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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