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权相养妻日常>第 25 章 情诗
  令容有些意外。

  韩蛰纵然居于高位,却也没生八副心肠。朝堂上下、京城内外,锦衣司的事情千头万绪,他若是因田保的缘故认得高修远,也不奇怪,可仅凭这幅画就能认出来,就很奇怪了。

  令容双眸讶然,“是他。夫君认得吗?”

  韩蛰点了点头,仍旧看那画作。

  令容好奇极了,忍不住问道:“他的画虽不错,在京城却没名气,夫君竟然也知道?”

  “画上有钤印,这名字仿佛是他的雅号?”

  “这我倒没留意。”令容凑过去,将那钤印细瞧了瞧,记着自己是有夫之妇,遂顺口解释缘由,“我今日是去笔墨轩买些纸笔,因瞧见这幅画有趣,就想买了送给父亲。恰好他跟着那掌柜过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他的画作。因先前帮过他一点小忙,他便将这画送给了父亲。”

  “你帮过他忙?”

  令容含糊“嗯”了一声,手撑着桌案,眼睛里藏了些笑意,“只是没想到,夫君居然也会留意这些。”

  韩蛰神色微动,偏头觑她,“我合该打打杀杀,跟文墨不相配?”

  “那倒不是,夫君是御笔亲封的榜眼,才学出众,笔墨精通,这我可听说过。”令容跟他同住数月,说话也比从前自在了些,见韩蛰一杯喝尽,顺手给他添满,“只是夫君平素只看文史典籍,书架上虽有字画,却从来没碰过。如今竟然能知道这不起眼的人,我才会觉得奇怪。”

  外头天色已暗,枇杷掌了各处的灯,仆妇正从偏门往浴房抬水。

  韩蛰自入内间,从柜中取了两件衣裳,“高修远是田保的表侄,前几日锦衣司查的一件案子与他有关,才会留意。看他笔墨,倒有些才华,可惜了。”

  回过身,随手递向令容。

  令容虽好奇,却没敢多问,接了衣裳,见是外出时的精干劲装,便猜韩蛰又该出门了。

  据韩瑶说,韩蛰自进了锦衣司就没闲过,一年到头四处跑,养伤的这月余时间算是在府里留住最长的了。如今他伤已痊愈,就又该劳碌奔命去了。

  果然,待韩蛰盥洗后出来,往榻上一坐,便说他明日要出门,叫令容好好陪着杨氏。

  令容正翻食谱,琢磨明日要做的菜,闻言瞧过去,见他侧脸冷峻,神情淡漠如常。

  这人也是奇怪,受伤的时候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叫人看出半点破绽。等伤好了,在外正襟肃容,令人敬惧,回了屋里,那寝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端坐看书时将结实的胸膛露出来,像是不耐烦穿衣裳似的。

  她坐得矮些,侧头时恰好看到烛光下的胸膛,甚至腰腹的轮廓都很分明。

  不得不说,这幅健硕的身体还是很惹眼的,尤其沐浴后浑身热气腾腾,没擦净的水像汗珠般从硬邦邦的胸前滚落,韩蛰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屈腿而坐,衣襟松散,连她这十三岁的人看了都觉得有些脸红。

  不过这是蛰伏的猛虎,瞧着相安无事,若被触了老虎须,随时可能翻出狠厉手腕。

  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杀人,出手又狠又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说而今的情形,她无需敬而远之,但心里那根弦却松懈不得若不想被翻脸“克死”,还是得小心翼翼的明哲保身。

  令容暗念了两句佛,眼观鼻鼻观心,点头道:“夫君放心。”m.χIùmЬ.CǒM

  ……

  次日,韩蛰便动身出京,前往河阳,同行的除了锦衣司副手,另有兵部尚书汤瞻、左武卫大将军陈鳌及帐下两员中郎将。

  去岁腊月底回来后,因忙着过年,彭刚的事被暂时搁置,只押在锦衣司的狱中,由樊衡慢慢撬他的嘴。开朝后他因受袭负伤,暂未去衙署,擅杀使臣的案子便交由樊衡去办,朝堂哗然之余,韩镜也故意漏了点风声出去,说裴泰识大体、有才干,可堪继任河阳节度使之位。

  风声放出,据杨裕暗里递来的消息,裴烈父子果然安分了许多,正打压彭刚旧将。

  只是圣旨没到,终究心存疑虑。

  韩蛰原打算二月就动身去河阳,被行刺的事一闹,生生耽误到了如今。

  不过那刺客也算帮了他一件大忙,除了泄露河阳的一些底细外,还让永昌帝见识了河阳幕府刺客的猖狂,越过中书门下,直接给了他一道密旨。不是让裴泰接任节度使的旨意,而是以暗中谋逆之罪名逮捕裴泰父子的密令。

  一行人临近河阳,韩蛰官虽不高,兵部尚书和大将军却都是重臣,裴烈重病难以起身,裴泰便亲自安排接风的事。

  先前朝中风声传来,说皇帝赞赏他的才能忠心,裴泰便窃喜,而今兵部尚书和左武卫大将军亲临,韩蛰又事先露了口风,说是旨传佳音,皇上特地派兵部尚书和大将军同行,顺道巡查军务,斟酌副使人选,裴泰哪能不喜?

  因彭刚已被问罪,裴泰怕他旧将闹事,待韩蛰等人抵达河阳时,还特地将那些人支开。

  节度使府上,裴泰率众官亲自迎出,将来客请到节度使的衙署。

  韩蛰跟在汤瞻和陈鳌之后,一进府衙,便觉两侧埋伏了弓箭刀斧手。

  看来这般古怪的阵仗,终究是让裴烈起了疑心,布下后手。

  韩蛰唇角微动,眸光冷厉。

  裴泰还颇殷勤地请众人入厅喝茶,韩蛰却跨前一步,伸臂拦住汤瞻,“尚书大人,厅内逼仄,不如在此宣旨?”

  旁边陈鳌也是刀枪阵里滚出来的,焉能瞧不出蹊跷,也出声附和。

  汤瞻见他俩却步,也不敢前行了,遂高声道:“河阳节度使裴烈听旨。”

  裴烈重病,自然没法接旨,裴泰掀袍端然跪地,禀明情由。

  节度使重病,副使彭刚又被羁押在京候斩,官位尚且悬空。裴泰虽是裴烈的儿子,承袭了裴烈的旧将情分,暂代裴烈主理账下事务,俨然一副代节度使的架势,但毕竟未经朝廷任命,论朝廷给的官职,其实还不及杨裕这个行军司马。

  于是众人跪成一片,杨裕在前,裴泰稍稍靠后,往后则是带甲的部将。

  裴泰对杨裕这毫不谦让的姿态颇为不满,碍着朝廷的人在,暂时忍耐。

  汤瞻高声宣旨,冠冕堂皇的官样话,听得裴泰有些犯晕。上头对他只字未提,却提了几样彭刚的罪行,难道是要宣读对彭刚的处置?正疑惑不定,听到最末一句时,骤然惊住了

  裴烈、彭刚、裴泰谋逆,罪行昭彰,证据确凿,按律褫夺官位,押回京城候审?

  裴泰惊愕抬头的瞬间,旁的部将也都满脸震惊地瞧过来。

  樊衡身如影动,与陈鳌账下的两员中郎将一道,迅速出手将裴泰提起,押在中间。

  裴泰大惊,高声道:“这是何意?”

  “谋逆的罪行彭刚都已招认,证据确凿,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裴小将军,想抗旨吗!”

  出声的是陈鳌,沙场上真刀真枪滚过来的人,对这点阵仗驾轻就熟。他天生膀大腰圆,神力过人,又习得弓马武艺,如今年过四十,英勇不减当年。这一声如同洪钟,厉声呵斥下,令在场部将都心头一凛。

  裴泰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当即高声道:“弓箭!”

  府衙两侧的屋脊背后,埋伏依旧的弓箭手齐刷刷露出头来,将箭头对准来使。

  陈鳌面不改色,哈哈笑道:“这是要抗旨啊?韩大人,上回你来,他们也是这样待你?”

  “比起这阵仗,上回算是礼遇。”韩蛰慢条斯理,冷厉眼神扫过跪地未起的诸位将领,“彭刚已羁押在京,裴泰这条命铁定保不住,各位无动于衷,难道是在等裴烈老将军忽然好转,重振军心?”

  裴泰听出话音不对,面色微微一变。

  他被擒在对方手中,敢亮出弓箭手,就是仗着裴烈尚且在世,这些部将还肯听他调度,想拼死搏一搏,先捡回这条命,哪怕立时斩使谋逆,也能有几分把握。

  可听韩蛰的意思……

  他冷笑两声,正想说父亲身体已渐渐康健,就听外头军士急声来报。

  见到衙署外剑拔弩张的场面,那军士有些胆怯,就见陈鳌骤然转身,道:“何事!”

  这一声不怒自威,军士忙跪地颤声,“老将军……老将军他殁了!”

  “什么!”裴泰脸色大变,身后部将也惊而起身。

  樊衡手肘一沉,用力将裴泰压得跪在地上。

  双膝重重触到青石地面,裴泰分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及这消息令他震痛纵横一生,威震四方的父亲,他竟然殁了?在如此紧要的生死关头,他竟然殁了?今早他去问安时,父亲还能喝些清粥,强撑着跟他说话的啊!

  噩耗惊闻,至亲离世,浑身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抽走。

  裴泰双眼通红,大叫一声,两行泪便滚了下来,被樊衡和中郎将合力压着,跪伏在地。

  后面部将各自悲痛,见裴泰重伤被擒,斗志便去了大半。

  陈鳌不为所动,厉声道:“还不接旨!”

  不知是谁先跪回地上,而后旁人渐渐哀痛跪地,最后只留两三人不肯死心,手按刀柄目眦欲裂,不愿弯下膝盖,只看着最前面的杨裕。

  三月暖风吹过,署前枝柯摇动,阳光刺目,杨裕面容悲痛,缓缓跪在地上。

  “臣……接旨。”

  低头捧过明黄圣旨,仍有一滴泪从杨裕眼中流出,没入青石缝中。

  十年埋伏,裴烈固然老辣多疑,于他,仍有不浅的情谊。

  ……

  千里之外,京城相府。

  三月春暖,柔风过处花香熏然,枝叶轻颤之间揉碎日影。

  唐解忧坐在窗边,最后一笔落下,桃花笺上的卫夫人小楷整齐秀洁。她搁下笔,望着信笺端详了一阵,又将桌下藏着的佛经拿出来慢慢对照,末了,又取出一摞早已揉皱的练字宣纸,按着圈出的字,挨个对照字迹。

  写坏了三十余张桃花笺,才模仿出这一张天衣无缝的情诗,她甚为满意。

  遂寻了本书,将信笺夹着,藏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

  外间里太夫人仍在午睡,她捧起佛经,轻手轻脚地进了小佛堂,仍旧将令容抄的佛经供在佛前。回到书案旁,便又寻来贴身伺候的丫鬟,叫她笼个小火盆子,要烧练字废了的纸。

  那丫鬟知道她的习惯,每回练完字,不满意的都要烧了,还不许旁人碰,要亲自烧,说唯有如此她才能记住教训,让书法日渐精进。

  小丫鬟打个春困的哈欠,去厨下引了炭,端来小小的火盆。

  唐解忧叫她退下,自往书案旁的绣凳上坐着,将练废的纸连同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和写废的桃花笺一道,挨个烧了,最后对着火盆中的灰烬,颇为满意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唐解忧的小目标:让表哥讨厌傅氏,冷落傅氏!

  令容的小目标:保住小命保住小命保住小命!

  节气哥的小目标:让小媳妇再主动亲一下。

  所以你打算骗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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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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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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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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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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