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光影中,沈明洲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陆子恒翘着的二郎腿也不再晃动了,拉长了声音“哇”了一声。
拽着椅子又往沈明洲的方向靠了一靠。
“看不出来啊沈明洲,你还挺会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子恒还是没放弃说服沈明洲和自己一起前往。
“那今晚陪我一起去,没骗你,新来的几个模特真的挺正的,我都替你看过了。”
沈明洲挑眉:“……你?”
只是轻飘飘一个气音,陆子恒愣是听出了沈明洲的鄙夷之意。
他不服气,双眼瞪圆,反问:“我怎么了?”
沈明洲淡声:“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你的眼光。”
沈明洲还真是知道往人痛脚上踩,男人单薄眼皮稍稍往上挑。
他轻轻一笑。
“毕竟我对抠脚大汉不感兴趣。”
“沈明洲,我#&*%你大爷!”
陆子恒脖子都气红了,可惜沈明洲还是无动于衷。
甚至还饶有兴致朝他瞥过来一眼,下巴往陆子恒手机上一抬。
“就这长相,连秦思渺半根手指都比不上,你还指望能让她产生危机感?”
陆子恒无话可说。
片刻后方找到沈明洲话中的漏洞,他半眯起眼睛打量,眼底都带了戏谑之意。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小思渺的脸才和她在一起的?”
陆子恒“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脸嘲笑别人:“肤浅的男人!”
沈明洲没反驳。
陆子恒像是突然抓到了沈明洲的把柄,男人指骨在桌上轻敲,不带震慑力威胁。
“这话你敢在我们渺渺面前提吗?”
陆子恒幸灾乐祸笑了两声,“你今晚不跟我过去,我就和渺渺告状,说你……”
“说什么呀?”
身后的大门忽的被人推开,房间的光影尽数洒落在甬道上。
秦思渺抱手倚在门边,女人一双琥珀眸子噙着无边笑意,正好整以暇望着椅子上手忙脚乱的陆子恒。
“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子恒太懂得如何甩锅了,都不提自己怂恿沈明洲去见世面的事,只提沈明洲肤浅。
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甩锅都当着正主的面。
“沈明洲刚说了,他就喜欢你的脸。”
陆子恒还以为这是个板上钉钉的好把柄,结果他话都说完了,秦思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所以呢?”
陆子恒目瞪口呆:“这你都不介意?”
秦思渺耸肩:“介意什么?”
她丝毫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眉眼一弯:“我也喜欢我的脸。”
陆子恒:“……”
再说下去估计得当场气死,陆子恒识趣嘁一声,灰溜溜退出去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帮人将门带上。
一时之间办公室只剩下秦思渺和沈明洲两人。
相处久了,秦思渺的心思沈明洲还是能猜出几分。
男人慢条斯理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眼皮微抬:“真不介意?”
秦思渺哼了一声,随手将带来的椰子冻搁在矮几上。
她今天穿着的是蓝色碎花裙,外面是镂空的米白开衫,出门前还特地做了空气刘海。
看着和刚进校园的大学生差不多,干净清爽。
秦思渺很少会这样打扮。
沈明洲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将眼镜重新戴上:“等会回家?”
都认识六年了,秦思渺不可能会看不出来沈明洲话里的深意。
她轻轻一笑,上半身稍稍往前倾,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
女人勾着的唇角裹着无边的狡黠。
秦思渺明知故问,“沈先生不跟着去见世面吗?”
她掰着指头,似是如数家珍,莞尔一笑:“陆子恒刚刚说的五个小模特还是六个?”
秦思渺明显是故意的。
她今天刚好换了香水,玫瑰草混着橡木苔。
很容易让人想起前夜他们在浴缸荒唐时的一幕。
果不其然沈明洲眸色沉了好几分。
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某种情绪,心照不宣。
沈明洲一句“回家”尚要出口,倏地却见秦思渺脚尖一抬,直接在原地转了个圈。
“椰子冻记得吃,我先走啦!”
撩完就跑非秦思渺莫属,都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朝沈明诚扬了扬笑脸。
朝沈明洲无声做了个口型:“败火。”
话落,秦思渺再也不敢逗人,飞快跑了个没影。
……
秦思渺会过来华越纯属意外。
她今晚本来约好了梁茜之一起看电影,可惜社畜连休息时间都被黑心老板压榨。
此时此刻,梁茜之还在电视台加班,赴约的就只有秦思渺一人。
电影十点二十才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空闲。
秦思渺索性先在商场逛一圈。
不巧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秦思渺等一趟电梯的功夫,余光就撞见白楚楚搂着一个人影晃悠悠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白楚楚身边的男子秦思渺也认识,是刘家的私生子,脾气不太行,听说上任女伴还是从他房间抬出来的。
那女伴还是白楚楚以前的闺蜜。
秦思渺稍稍挑眉,本来还想着收回视线,就当作没看见。
结果白楚楚不知怎的,以前恨不得视秦思渺为无物,今天远远看了一眼,还特地扬声喊了一句。
“思渺,好巧啊,你也来看电影。”
白楚楚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身白裙衬得人愈发娇弱,刻意掐的嗓子刚好是刘少喜欢的腔调。
秦思渺无端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墨镜都没摘,只是隔着眼镜朝人微一颔首,“嗯”了一声表示打过招呼了。
要是常人见秦思渺这样,肯定不会再往上凑。
可惜白楚楚不在常人的范围内。
明明和秦思渺关系不好,这会还得装模作样撩了下长发,声音娇得能滴出蜜来。
“你怎么一个人来看电影,沈总没陪你一起吗?”
白楚楚一脸震惊样,好像秦思渺没人陪就跟个孤寡老人没什么两样似的。
说完还不忘朝秦思渺扯了扯嘴角,“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吧,不然一个人看也太可怜了。”
“人多才热闹,是吧刘少?”
白楚楚是刘小少爷最近的新宠,何况不过是多个人的事,这种小事他向来不会拒绝白楚楚。
头一点就答应了。
不过新宠归新宠,刘少也没有闲情雅致全程陪白楚楚。
侧身和人说了一句后,就先离开接电话去了。
仗着今天有人撑腰,白楚楚今天胆子大了不少,还想着继续嘲讽秦思渺几句。
可惜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见秦思渺轻飘飘扫了自己一眼。
“不用了。”
“什么不用,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我们一起,没关系的,我们……”
“没有不好意思。”
秦思渺勾唇,视线似有若无从白楚楚脸上掠过。
她轻笑。
“我看电影都习惯包场,不习惯和别人一起。”
“抱歉哈。”
白楚楚:“……”
刚准备好的满腔腹稿都成了泡影,好不容易扳回的一局又被秦思渺扭转回去。
白楚楚气得面红耳赤。
碰巧刘少电话打完,当着刘少的面白楚楚还得维持小白花的人设,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秦思渺也没兴趣在这陪白楚楚装姐妹情深,电梯一到就直接进去了。
……
“秦思渺呢,走了?”
刘少电话刚打完,一转身秦思渺都没了踪影,他抬眸朝白楚楚望去,狐疑。
“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吗?”
生气这情绪白楚楚肯定不会表现出来,毕竟她在刘少跟前一直是楚楚可怜的形象。
故而白楚楚也是搂着刘少胳膊,轻轻啜泣一声。
“思渺说她只喜欢包场看电影。”
说着,白楚楚眼圈还红了一周,“也不知道她刚刚是不是和我生气了,都怪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怪你呢。”刘少就吃白吃白楚楚这套,“你也是好心。”
他咂摸着下巴:“不过秦思渺脾气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白楚楚敏锐抓住字眼:“……以前?”
刘少没发现白楚楚脸色的变化。
“几年前见过她一回,当时饭桌上有人不长眼,拿一个女孩开玩笑,还动手动脚。”
其实也就是最寻常的酒桌文化。
他们这群人都习惯了,反正闹多了也只是一句“你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白楚楚好奇:“然后呢?”
刘少耸肩:“然后秦思渺当场泼了那人一脸红酒。”
刘少现在还记得,当时秦思渺泼完,所有人都震惊了。
也就她面不改色,甚至还饶有兴致问之前那男的:“这样还好笑吗?”
单是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窒息,白楚楚肩膀颤了下:“沈总没生气?”
刘少嘁一声。
“有什么好气的,你要是有她那张脸,天上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
男人只是不以为意一句,白楚楚却一整张脸都白了。
手心都被自己掐红。
……
秦思渺还不知道自己的陈年旧事被翻出来。
在商场转了一圈后,秦思渺最后给梁妈妈挑了两条披肩,准备下回给人送去。
这个点,商场依旧人头攒动,光线明朗,犹如白昼。
秦思渺提着购物袋从商店走出,她只顾着低头翻看时间,迎面差点撞到人都没注意。
“抱歉,我……”
秦思渺话音未落,倏地,却听见一个算不得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好巧,又遇见了。”
秦思渺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见宋行野一双如墨眸子。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娃娃脸女生,眼睛有点红,一张小脸素面朝天。
见宋行野遇见熟人,女孩笑着挥挥手,和人道别。
“我就先走了,今晚谢谢你。”
宋行野点点头:“到家和我说一声。”
两人关系看着也不像是情侣,一直到女生走后,秦思渺探究的视线还在。
宋行野扬眉:“看什么?”
都没等秦思渺开口,宋行野就自己先道出:“我妈给我介绍的,不过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家里不同意而已。”
就因为这个宋行野当了一整晚的倾听者。
秦思渺没有相亲的经验,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她斟酌着开口:“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她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宋行野脸上经常带伤来着。
刚开始秦思渺还以为是宋行野在外面和人打架,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他继父打出来的。
继父酗酒又家暴,宋行野见不得母亲受欺负。
可惜他毕竟年幼,力气终究比不上一个成年男子。
“离婚了。”
提起母亲,宋行野眉眼掠过几分温柔:“现在还开了间花店。”
两人边走边聊,连不小心闯入别人的镜头都没留意。
……
陆子恒到底还是将沈明洲拉过来酒吧了。
不过乱七八糟的小模特都不在。
“就你事多。”
陆子恒和好友碰了下杯子,都这时候还不忘埋汰人一句。
“我看人家思渺都没你这么……我艹?”
陆子恒好友圈莺莺燕燕不少,其中就包括白楚楚一个。
瞧见人刚发的朋友圈时,陆子恒还以为自己喝醉看花眼。
连着揉了几下眼睛才确定。
吃瓜这事陆子恒可太会了,立刻拽着沈明洲袖子过来。
陆子恒戏谑道:“看看,这是我们家小思渺吗?”
照片上,秦思渺还穿着离开公司的小碎花裙,女孩手里还捧着一杯奶茶,正言笑晏晏和身侧的人说着什么。
沈明洲认出那人是有过一面的宋行野。
他眉头一皱:“照片谁拍的?”
陆子恒退出大图,瞥了一眼白楚楚的名字,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加的对方。
“不认识,不过她发的是自拍,会拍到思渺只是偶然。”
也就陆子恒这样的傻大个才会相信是偶然。
傻就傻,还攥着沈明洲袖子,非要和人打赌。
陆子恒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现在就给思渺打电话,就说你醉了,看她会不会过来接你。”
沈明洲坦言:“无聊。”wWW.ΧìǔΜЬ.CǒΜ
陆子恒不甘心,勾着沈明洲肩膀笑笑:“无聊什么无聊,就说你敢不敢吧?”
沈明洲瞥人一眼,又仰头喝了半杯:“记住你现在的话。”
不过一个初中同学而已,沈明洲还不至于会放心上。
陆子恒本来就爱玩,一听沈明洲这话,立马蠢蠢欲动,抢着去拨秦思渺的号码。
用的还是沈明洲的手机。
陆子恒:“说好了,思渺要是过来,就算我输了,反之就是你输了。”
沈明洲不以为意“嗯”了一声,甚至还有闲心挖苦人。
“你还挺无聊,就算不用我的手机,她也会过来……”
余音未落,陆子恒已经拨通电话。
手机按的免提,“嘟”一声系统音响过之后,沈明洲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屏幕上。
秦思渺的彩铃是一首英文歌,歌曲前奏刚响起,陆子恒一张大脸已经凑到屏幕前。
都已经做好和人对话的准备了。
结果三秒后,只听手机“嘟”一声。
秦思渺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她连接听都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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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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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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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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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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