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颔首,说我这就准备去赴宴。
大明宫两仪殿的一角居室中,宋氏三姊妹头发都有些蓬乱,穿着锦衫坐在室外的内廊中,而槅扇门之中,皇帝则坐在窗牖下,一方阳光射入进来,照亮了他的四周,一只白色脸颊的鸟儿飞过来,停在窗前,带着咕噜噜的叫声,好奇地望着仰面的皇帝。
这只鸟儿皇帝还能认得,好像是先前在圣诞日,河阳节度使送来的贡物,会学人话,后来就被放生养在北苑中。
“祚延寿永,千秋万代!”忽然间,那鸟儿开口,尖声尖气地喊出这话来。
看皇帝愣住了,这鸟儿又扑扇扑扇翅膀,又尖叫句“祚延寿永,千秋万代”,然后扭头就飞走了。
若在以前,这鸟儿的憨态必然会引得殿内众人一片哄笑,可现在皇帝却笑不出来,满肚子的泪水都在打转。
封禅前,他对太子是有失望和不满的,可说千道万,他怎么会想到太子居然会造自己的反,把自己软禁在两仪殿内呢!
“陛下,也许您对太子的情绪流露出来了,太子亲眼看到,才有如此之变。为何古人典范里一再要求皇帝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因您的纤尘大小的好恶,到了下面,可能会被放大到泰山之巨。”昨夜,倒是尚宫宋若华学士的一席话,让皇帝参悟透了。
不过他在封禅时,就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所以他对高岳说过,朕害怕封禅去不能归。
“那么,参赞太子的,到底有哪些人?”这数日,皇帝始终在缜密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灵虚公主迈着沉重的步伐,边哭边走入到殿内,守殿的神威军卒急忙对她行礼,而后放行。
“太子要让朕写内禅的诏书......”
灵虚点点头。
皇帝接着笑起来,对灵虚说:“看来,政事堂的宰执们也或多或少参与此事,从他们集体上表请求太子监国开始。对外,则是......”
“应该是中书令韦皋,太子少保杜佑,汴宋节度使董晋,还有,还有太子少师......”还没等灵虚痛苦地说出那个名字,皇帝摇摇手,“高三没有参预这场谋划,他想朕封禅是真,但他想朕内禅是假,不要被迷惑了,萱淑。”
灵虚愕然。
皇帝便说出心中答案:“高岳在太华山发誓,要匡扶朕的江山,且永不行篡逆之事,此獠虽然奸诈,但好歹有常,他既然说到,那就会做到。”
然后皇帝叹口气,对灵虚袒露心声:“朕即位来,干过杀宰执的事,如杨炎如窦参;也遭逢大难,播迁奉天城,差点下罪己诏;可其后也逐步收拾局面,以至中兴,不过刚刚封禅告成,准备推行新政,垂拱无为,让宰执们为朕镇压削平藩镇,转忽间回宫后却要被逼着内禅。古来人君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朕也算都经历过,总不枉此生也。萱淑,你也不要怪责你阿兄,他体弱多病,为人虽则温厚,可和朕一样,容易被人左右牵拉,现在看来,是朕让他做太子时间太长,他本人也许无所谓,可他身旁那群轻佻冒进的近臣却等不及,再加上有强藩和宰执的外援......朕明白,他们马上为了巩固贞元新政的大义,必然会征讨淄青、魏博,又害怕朕在长安城内对他们不利,便逼迫朕内禅,换个凡庸的太子继位,便于控制。可征讨的事,又离不得高岳,所以他们马上还会,和高岳妥协商议,只要高岳点头,朕的性命还是没有顾虑的。”琇書網
说到这里,皇帝伸出手来,拉住大女儿的手腕,很认真地说:“朕早已年过半百,未为夭也,心满意足,为了保全你等的命,这内禅的诏书,朕决意会写的。”
“爷!”灵虚泪如雨下。
外面,宋家三姊妹也无不哭泣起来。
曲江尚书省亭子内,在三十名撞命郎的开道中,高岳下了马,在满亭剑南、岭南的幕僚、军将恭迎之下,走到亭子筵席内。
筵席上的珍馐、美酒、乐师、舞姬靡不备毕。
韦皋和杜佑也并肩走出,热情欢迎,只说是马上我等要各归方镇,怕是要再等一年方能重聚,所以设下此筵,“封禅,算是当初你我进京的一项至关紧要的‘科考’,现在这份答卷,逸崧还满意否?”韦皋豪爽地发问说。
高岳说满意,新政体制已然初具雏形,不出五年便小有成就,十年内必然大成。
“那韦某可以说,这次入京封禅,能给天下带来真正太平了。”韦皋大笑起来。
听到此话,剑南的大将,以张芬为首,无不激动地大呼,“天下太平在望!”
接着韦皋送给高岳份礼物:
装饰着骠国孔雀彩羽的兜鍪,“此兜鍪是铜铁金合锻而就,刀刺不入,斧劈不裂,为愚兄幕府兵器坊内百名磨些蛮历时一载,精工造出来的。”
而杜佑也送给高岳份礼物,用潮州巨型鳄鱼皮,驱使黎人编造成的“鼍龙甲”,说此物套在胸前背后,可防火铳贯射。
“都说宴无好宴,城武、君卿赠我兜鍪、铠甲,是又想让某领兵前驱,为沙场一老革乎?”高岳笑谈说,众人也都大笑,韦皋和杜佑明人不说暗话,当即便说贞元新政在即,岂可没有一两个受斧钺来祭旗的角色?
高岳心中明白,便急忙要求打住,接着就问,何人要借此筵,向某请托来着?
杜佑便拍拍手掌,只见名绯衣官员立刻笼手,从帷幕后走出,对高岳行礼,接着自我介绍说,“义阳公主家丞独孤申叔。”
“哦,是为士平来的吧?”高岳一语中的。
独孤申叔急忙承认便是如此。
“唉,子重(独孤申叔字子重)是想问,既然天下要建省,又要版籍奉还,那士平便要为父亲考虑考虑?”高岳的言语很聪明,王士平明明关切的是自己能不能搞到成德军旌节,但高岳却说他为难的,是自己父亲王武俊。
王士平给高岳养了这几年的儿子,就是想要在未来过过当成德节度使的瘾,现在却听说要建行中书省,还得要宰相或四品去就任,便认为这不是要彻底废除节度使制度吗?担心不满下,就让独孤申叔直接来问答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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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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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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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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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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