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儿子起身,坐在旁侧,一五一十地解释给儿子听:
“封建和封禅,相通的是哪个字?”
李诵便说,自然是个“封”字。
皇帝就说,这个封字,就是封疆裂土、立邦建国的本源了。
这时候太子一凛,似乎能理解父皇话中的深意,“也即是说,一旦陛下答应封禅,那么这封建也是势在必行。”
皇帝沉重地表示同意,他哑着嗓子,“他们表面上献祥瑞,阿谀朕的功业追平秦皇汉武,可为什么单单说什么周成王讨伐淮夷、东夷,而后祭泰山禅梁父的事,要朕的封禅向成王看齐?”
看着还纳闷的太子,皇帝就自己说出恐怖的答案:“那是因淮夷和东夷被灭,祭祀泰山后,成王即刻分封了卫、宋、晋、齐、鲁等诸侯,并且你得晓得,这场征讨因成王年幼,实际是由周公旦实际指挥的。”
听到这里,太子的汗都出来了,他嗫喏着问:“也就是说,陛下封禅华岳的话,随后就不得不封邦建国......”
皇帝苦笑起来,说不然呢?
韦皋要的是三川,杜佑意在岭南,还有那个高岳,他当然盯住淮南,还有宣润越之地。
如果把这些地方封出去,我李唐还剩下什么,怕是连给先祖守冢的资本都丧失殆尽了!
所以这再行封建的舆论,就是他们在幕后鼓吹起来的。
然后皇帝又说,这还只是封禅华山,马上又得封禅泰山,那时高岳肯定会运作,威逼淄青李师古将泰山给交出来,让朕去:李师古若答应,那高岳绝对会兵不血刃,肢解掉平卢军;若李师古不答应,高岳也正好利用朕的旗鼓,还是会讨伐平卢军。
“周公之所以是圣贤,因他最终还政于成王,而朕怕高岳不是那周公,而是王莽......”皇帝此刻的话语,更是让太子如坐针毡,“封禅泰山,淄青和魏博怕是会不复存在,那二十多州人烟辐辏、兵强马壮,统统都会被高三收取,那样整个天下都要震撼摇动。当初杀裴延龄时,朕迫不得已,还想把这份功业计在你的头上,目的就是想市恩,稳住你的江山,可孰料他们会玩封禅、封建这手,若是我父子答应下来,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此后权不在我帝王家,恩不自我帝王手,那么谁还会把你当作回事。”
太子已陷于极度惶恐里,原来他始终把高岳视为偶像,视为盟友,视为将来治理天下的最可靠依仗,没别的原因,是因他从来都认为高岳是父亲的忠臣,就算有矛盾,那也是君臣间的事,然则现在看来......
浴室殿里,父子俩抱首而哭泣,李诵也只好问现在该怎么办。
皇帝追悔莫及,暗自回想自己父亲说过的,三品以上皆为贼的话语。
那时候自己还疑惑父亲为何那样凉薄,可如今皇帝真的懂了,什么是“贼”?只要威胁到我李家皇权的,就是贼。
代宗倚重不倚重元载?自然倚重,元载出身微寒,是被代宗一手拔擢上来的,那么元载对李唐尽心不尽心,当然尽心!元载帮代宗除去政敌,还全力帮代宗打造新的政治体系,在摇摇欲坠里维持代宗对这个天下的掌控。
然而元载稍微有了些骄横的苗头,代宗便立即把他杀了,毫无心软的表现。
代宗是想告诉继承人:宰相不过也是家奴,用得着时为卿,不用时即为贼。
自己杀杨炎时,也是如此。
然而最可怕的是,皇帝对高岳,却动了真感情。
这种真情,产生的原因很复杂,但毕竟是事实,且这种真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天子和大臣间的。
现在回想起来,皇帝顿有噬脐之悔恨。
高岳、韦皋、杜佑等,许多都是奉天元从,本该是朕最亲任的,可朕亲任着亲任着,也让他们陆续成了贼,还是很难制衡的巨贼。
“有些手段可从长计议,然则当务之急,就是得阻止封禅的发生,还有得压制住封建之论的苗头。对付韦皋、高岳,用强硬手段已无可能,不过他们也不敢公然赤膊上阵,现在还是得感谢河朔、淄青这些方镇还活着,不然韦、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他们的心思奸谋悉数暴露出来,倒是好得很,朕还可以将计就计。”说着这话,皇帝慢慢地坐回到绳床上,收敛了泪容,眼神冷峻起来,指着李诵,“记住,这天下,这江山,所有的黎元、财赋,都是我李家的,谁都不能夺走,谁想分走一份,那就是死敌,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不管有多久的蛰伏乃至屈辱,早晚还是要诛灭他们的全族......以后你对待臣仆,只能用手,绝不能用心......朕的江山,可以无偿地给你,你也可以无偿地传给下代子孙,但绝不能假给他人,为了保全这个座位,须行得所有事,做得所有手段。翰林学士没了也好,韦执谊、卫次公都是那高岳的耳目,李吉甫又淹留道州,你的东宫班子应该上阵,不要撕破脸,把封建论驳斥倒下就行,只要他们输一阵,朕就能赢第二阵和第三阵。”xǐυmь.℃òm
回到少阳院的柿林馆,心神不宁的太子,便把王叔文、王伾还有刘禹锡给喊来,对他们说,长安的封建论甚嚣尘上,对此你等有何看法。
王叔文慨然说,这封建论明里是说什么天子和贤人共国家,还有什么天下为公,实则便是强藩大镇炮制出来的,要封邦建国,分裂天下。
“先前朝廷对河朔,虽然平定起来异常艰辛,可河朔毕竟只是安史余孽,道义上无法和朝廷抗衡,只求自保家业;然则现在若是封建论被树立起来,那在道义上朝廷就被动了,这是事关国本的生死较量。”刘禹锡也非常敏锐地认识到问题本质。
王伾则十分惊慌,他看王叔文和刘禹锡态度坚决,更是害怕得要命,就说了下:“众所周知,封建论背后推手,乃是中书令韦皋、太子少师高岳,还有岭南五管经略节度使杜佑,此外尚不知有多少方岳节帅附和呢!”
很显然,王伾还未开战就想要跪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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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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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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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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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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