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多亏名女郎机敏,知道这位魁梧的军将是晕船,便从食店里给明怀义端来了份秋葵,外加份腌渍过的葫芦苗,明怀义哇哇叫着,还在那里天晕地转的,喊什么我决死不能吃东西。
这下轮到女郎们笑起来,说上了战阵连刀枪箭矢都不怕,却害怕吃菜苗起来了。
明家的两位兄弟将他给死死夹住,强制性地把他的脖子给仰起,撬开了嘴,女郎们才把菜苗给塞入下去。
接着明怀义好了些,弓着背,坐在大堤边沿上,滔滔长江自堤下而过,一双长腿垂着,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慢慢复原。
临行前,明怀义勉强立在大堤食店前,花钱买了不少葵菜和葫芦苗,储备起来,以迎战接下来的航程。
半日休憩结束后,张熙立在头船处,发了数炮,以炮声为讯号,三军将士纷纷离大堤,又沿着石梯,鱼贯而下登船。
绕过襄阳,汉水转而往南的走向,沿路河岸两侧,继续是高高的大堤,堤上楼宇邸肆、朱门豪宅鳞次栉比,堤后则是平整的田畴,南货、北货、川货是应有尽有,连兴元府的各类草药,在这里都有出售,船队在其间穿行,取得补给极为方便。
最终,东周楚国旧都所在的宜城县处,迎面驶来一长队极为庞大的船队,是劈波斩浪,尤其打头的大船,足有兴元千斛船的数倍大小,桅杆上的方帆上,用朱墨写着个巨型的“俞”字,在风中不断转动。
“阿兄,这船是什么来头?”眼见两支船队相对而行,距离不过一二里,感受到压迫的明家兄弟,急忙摇动口中含着把葫芦苗,脸色发青的明怀义,询问他说。
明怀义晕晕乎乎的,抬眼望去,只看到那“俞”字大船的船头,在波涛起伏下,就像座压过来的山般,惊惧下“呕”一声,葫芦苗顿时随风飘荡,身躯则再度趴在船舷上,是飞流直下。
“是俞大娘家的船,下碇......”倒是张熙稳稳站在船头,举手喊到。
“哦!”整艘船上的水手全部停下长篙,船舷两侧的竹捆也拖着淅淅沥沥的水被绳索吊起,接着所有船队一艘接着一艘,将石碇沉下水中,停泊在宜城大堤边侧。
此刻,张熙所在头船的水手和士卒们才看到,那“俞”字大船上,站着位穿半臂衫、梳男子发髻的妇人,是英姿飒爽,幞头在江风中飞舞着,当她居高临下,望见甲板上正呕吐体前屈的明怀义,便大笑起来,喝问道:
“居然如此软弱,你是兴元府的步军吧!”
明怀义翻着眼白,虚弱而没好气地仰望着这位。
想必她便是所谓的俞大娘了。
俞大娘,于荆南、山南东道、鄂岳直至江南东西道,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没错她是女的,可却拥有支庞大的船队,南至江南西道,北到淮南维扬,是她原本的商贸路线,俗语说江中的船要遵循“水不载万”的规矩,及载重量不能超过一万石,俞大娘的座船便特意造了九千石,相比较下,兴元府到襄阳,于汉水上行驶的舟船,大多只不过千石左右,即所谓的“千斛船”,和俞大娘的船只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可自从淮西吴少诚用江贼截断江运后,俞大娘的生意受损颇多,于是在萧乂的牵线搭桥下,她先前便和高岳取得联络,豪爽地答应:只要高中郎愿意征讨淮西蔡贼,我在江陵府所有大小船只,悉听调遣。
于是此刻,俞大娘便引船队,自江陵府来此,让定武、义宁、保大三军将士换乘她的大船,赶赴鄂岳镇。
“哦,这船还真是巨大!”出乎意料的是,登上了俞大娘的船,明怀义居然不再晕了,居然还能爬上船首高楼,凭高望下,发出如此感慨。
俞大娘笑起来,就告诉他说:“因这是九千石的船,船越大,行得便稳当。”
听到这话,明怀义回头看去,只见这座船上竟然还有一排排用木架隔开的苗圃、畜栏,里面不但种植着蔬菜瓜果,还豢养着猪羊。
“我的船,有水手数百,他们的养生送死婚嫁迎娶,都可在船舱内操办。”俞大娘骄傲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对明怀义说,“原来淮西吴少诚猖獗前,我的船一年当中随着潮信,沿长江、淮水只往来一回,贩运货物,获利便能过亿。可现在却缩减了过半,以至子弟们跟着我,我却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有何面目立于这世上?所以当高中郎说动圣主决意进剿吴少诚时,我就知道,哪怕倾家荡产,也得帮官军功成。”
明怀义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这巾帼来,且他和她之间也有共情,当初我不也是为了整个妹轻蕃落不被欺辱,才颠沛流离,最终投入了阿爹的帐下吗?
这会俞大娘斜着瞟了明怀义一眼,想起方才他在船只上孱弱的模样,就没好气接着发问说:“如何,马上官军和淮西骡子军作战,你这样的,到底行不行?”
于是明怀义的小暴脾气顿时上来了,“你也就是在这江面上逞能,看过雪山吗?那年俺随阿爹征讨西蕃,蕃贼骑着马跑,俺们就吃着雪在后面追,追了一千多里才把他们脑袋全砍下;看过南诏那边的水吗?什么船都不能在那里浮起来,只有牛皮能,俺们渡河时是用嘴吹的牛皮筏,然后俺就骑着马立在牛皮上,像树叶那般飘过去的,那河不得了,全是山字形的巨浪,可上了岸连根马毛都没被打湿。见过......”就在明怀义继续饶舌时,江面上又有阵阵鼓点传来。xiumb.com
旗帜下,水手们都欢欣鼓舞,指着南面水域,喊道:“是江陵府的官军战船,也过来了!”
俞大娘用手搭在眉梢上,“然也,是荆南的飞轮船——我们也启碇出发!”
远处,一艘艘竖着红旗的战船闪电般而过,它们全是自西荆水方向而来,每艘船的船舷,都各有两个车轮,翻动如飞:这是曹王皋在荆南节度使任上的发明,现在樊泽继任后,更是扩大的飞轮船的规模。
荆南的飞轮船上,除去载运自剑南而来的步卒外,本身还肩负着护送各军队,穿过淮西江贼控制区,输送其至京口的职责,带头的为伊慎、王锷两员大将。
“祭婆官,出发。”俞大娘将手一挥,威风凛凛地说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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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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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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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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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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