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高岳面前夸下海口,说代表李师古,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但实则他知道李师古此人外宽内忌,要是真的让步太多,李师古将来绝对会挟私报复——毕竟令狐造出发前,全家人都在郓州当人质。
那李师古说杀他全家,那就能杀他全家。
“不过是纳两税而已,连税额都可以自陈,假如连这个金吾大将军都无法应答,居然还奢望缓颊,岂不是太可笑?那便只能与金吾大将军会猎于淄青之地了。”高岳发怒道,“令狐郎中来得如此焦急,若一无所成,返镇后处境怕是也不会从容的吧?”
于是令狐造心一横,便答应下来,说平卢军所辖的十二州地,愿接受朝廷派遣的处置使,核定两税的税额,来年准数上交。
“此外请金吾大将军遵守朝廷的盐法,淄青所产的盐,不得行销他镇。和新罗、渤海所贸易的战马,也不得贩售他镇。”当令狐造告辞前,高岳又提醒他,告诉李师古还要履行第二个条件。
临行前,令狐造还十分疑惑不安,便第二次询问高岳:“敢问汲公,是否真能洗雪我镇的冤屈,且可封住天下悠悠众口?”
“大丈夫一言驷马,郎中只管回郓州复命,到时自有佳讯。”高岳毫无难色。
洛阳的都亭驿处,令狐造于微茫的暮色刚刚踏上车时,神都苑处高岳营地里,一名叫谈再兴的防御都将,忽然放弃了卫护河南府公廨的职责,乘马来此,称有要紧事禀告汲公。
“道术坊,明白了。”高岳简捷地与这位叫谈再兴的密谈了两句后,便如此说。
而后他唤来了神威将军李靖忠、李元忱,便问那三十铤白银有了下家没有?
二李急忙说,有了。
“如此便齐备。”高岳随即又把李宪、李愬两位给喊来,说差遣两百神威子弟,你兄弟俩领一百,火速赶往洛水旧中桥处;又让谈再兴引李靖忠和李元忱,领剩下一百,于道术坊四面的坊街埋伏下来。
落日处,长虹般横跨在浩荡洛水上的旧中桥,一行坊人打扮的,刚刚登上桥头,便发觉四面出现了大批黑色抹额、着黑色棉衣的神威兵,占据了所有的街道要冲。
这群坊人,急忙向道术坊而退。
但为时已晚,旌善坊、惠训坊、道德坊、劝善坊各街道处,同样涌出大批手持松明、铁梃、横刀的神威兵。
谈再兴用手指着为首的坊人,告诉李靖忠和李元忱说:“这便是东都北城防御将,鲍元。”
那人用手反指谈再兴,大骂:“贼獠奴,不想你居然卖友求荣!”
此刻,谈再兴又用手指着鲍元旁边的一位身长七尺的汉子,指认说:“这便是刺杀赵中郎的山棚棚头贺以晃。”
话音未落,这群打扮为坊人模样的山棚,包括防御将鲍元在内,便呐喊着,纷纷往旧中桥方向冲去。
“休放走一个贼人!”道术坊前的李靖忠、李元忱,和旧中桥那边的李宪、李愬,几乎同时喊道。
李愬没想到,自己的首战,居然是在东都洛阳的治安战。
只见他眼前,无数身着黑衣的神威子弟,挥舞着武器,在街道和桥梁上,把十来名贼人团团包围着,斗战十分短促,很快这群人被杀死六人,其他的包括鲍元和贺以晃,都被捆绑起来,“汲公这次捕拿布置的太利索了,贼徒丝毫没有逃逸的余地。”
深夜处,杜亚铁青着脸,自伊阙县骑马赶赴至神都苑。
在那里,数百神威士卒拉开阵势,举着火把,将营地四面照得如白昼般。
跪在地上的,有防御将鲍元,还有洛阳城西南甘水驿的三名驿卒,城内都亭驿的一名驿卒,剩下的便是贺以晃以下的数名山棚。
高岳当中居上,坐在面胡床上,三衙虞候及神威军将分列左右,等到杜亚走进帐幕来后,看到鲍元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防御都将鲍元,负责戍守的是洛水往北的城区,今晚他要将贺以晃以下的十三名山棚,引至都亭驿里的偏厅内安顿下来,次日拿到行路的长牒,便送他们回家乡去。”此刻高岳说到。
鲍元低头不语。
高岳便起身问:“贺以晃,你是何处的山棚棚头?”
贺以晃也不回答,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份。
这时高岳对李宪点点头。
李宪引一名妇人转出,那妇人和贺以晃对视后,贺不由得面如死灰。
果然妇人就说,我是神都苑西营田防御兵的家眷,赵中郎遇刺那日时,正是此人带这几位,来我家宅讨水喝,我见他不是伊阙、陆浑的山棚,就问他哪里人氏,他随口说是渑池的,还给我一百钱和茶盐贿赂。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时鲍元破口大骂贺以晃:“痴人!一着不慎,马脚毕露,自取死,反误我性命!”
忽然贺以晃大吼声,接着便剧烈摇动起来:
几名身强力壮的神威子弟用绳索死死扣住他的嘴巴,然后在其中塞入了木嚼,防止他咬舌自尽。
“杜公......借一步。”这会,高岳很冷静地招呼杜亚,走到帐幕角落,距离众人十多步外。
“这贺以晃真的是渑池山棚?”杜亚说话有点结巴。
高岳点头,“本来是渑池地的一名团结兵,后来当了盗匪,他家人所在地,也被访求到了。”
杜亚直冒汗水,原来杀赵憬的另有其人,那先前他抓错人了,也错把平卢军留后院给刈平了......
导致朝廷和淄青的开战,这可是不得了的失误。
这时还没等杜亚说什么,高岳猛然握住他胳膊,“杜公何须如此,绝非杜公无能,而是那淮西吴少诚太阴狡。”
“淮,淮西......是吴少诚......”
“没错,从那山棚贺以晃在渑池的庄宅里,搜出了和淮西往来的密信,还有吴少诚给他的金银馈赠。下面,只要让他招认便可以了。这事,我已和李师古那边谈妥,訾家珍、门察、圆静及百多名留后院邸士,死了就死了,现在李师古也表示要恭顺朝廷,交纳两税钱,这页便揭过去。下面,就是把淮西的案子铸成铁,然后杜公的功勋是绝不容抹杀的,仆便向天子举荐,以杜公入京为御史大夫平章事。”
杜亚却汗流浃背,看着高岳狭长眼睛里那认真的神态,忙不迭回答说:“以亚继为东都留守即可,宰相事务繁巨,亚年事已高,绝无法胜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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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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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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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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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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