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首次来此山门,和尚你且在前引路。”高岳将手伸出。
善果身为出家人,也不能骑马,虽然不开心,也只好步行走在高岳前,和黑漆漆的韦驮天并肩,好像个马弁似的。
还没走半里路,善果忽然听到马蹄声如雷大作,他吃惊扭头望去,只见定武军数百骑兵分为几路,冲下大道,贯行在岐山脚下的田野垄上,马鞭声啪啪啪骇人心魄,受到惊吓,许多正在田间劳作的农人四散跑动,像被群狼追逐的鹌鹑似的。
“汲公,汲公......”善果吓得满身是汗,赶紧回头对高岳乞求,不要放纵骑兵踏坏山门的田业。
高岳皱着眉头,好像更吃惊,用马鞭指着触目所及的田野,问到:“这都是贵山门的田业?”
“......”善果这会儿觉得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行,只能沉默。
“凤翔经界司打画的砧基簿上,有这些田业吗?”高岳大声问随行的凤翔尹薛白京。
薛便只能回答说,法门寺田业不在经界司打画的范围内。
“奇了怪哉,仆什么时候说法门寺田业不在范围内的?难道仆设的经界司执行的不是王法吗?”高岳的语气明显不和善起来。
善果急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凤翔尹薛白京,心想你在任内也多次拜谒法门寺,现在你帮我解释解释。
然则薛白京的脸色真的很白,半个字都不敢说。
最后善果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合掌对高岳说:“汲公容禀,这些田地是先代圣主赐予山门的‘常住田’。”
“有多少顷?”高岳很明显不是容易蒙骗过去的人。
善果摇着头,讪笑着说寺庙里的产业是归维那管的,我身为寺主,实在不清楚。
“哼。”高岳一声冷笑,目间闪出杀气凶光,吓得善果脖子一缩。
尘土飞扬着,定武军骑兵们呐喊着,汇聚到一处貌似庄落的地方,然后纷纷跃下马来,庄内的人户不敢躲藏,只能奉出干粮和饮水来招待。
明怀义满脸横肉,身材如铁塔般,腰间还挂着四楞头的铁锏,粗声大气地问一位人户:法门寺四周怎么都有这样的庄落,有田有水,有骡马长行坊和车坊,有果园有林子,还有这么多的屋舍?
“我们......”那人户要答话,结果看到走入来的善果,便准备闭上嘴巴。
可高岳却在马上,叫这人户如实回答。
“我们都是山门的净人。”那户人家只能嗫喏着如此说到。
大约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高岳的车马队伍才进了法门寺。
不来不知道,这法门寺可真的是壮观庞大啊!
方才于外围处成千上万顷的良田园林,就全是法门寺的别业,让数千净人经营,所得绝大部分都归寺庙所有。
而寺内更是富丽堂皇,钟楼、鼓楼和长墙环绕其四面,高岳所站立的是寺内供外人住宿的院落,只见占地足有百亩,中堂三大间,左右厢房数十间,前后都被榆树柳树环绕簇拥,门有崇屏,地幔全用精细的碳灰涂抹,如镜子般锃亮。
内里还有各处高耸的寺塔,和无数僧院,其实不光有法门寺密宗院,还有净土宗院等共二十四处相连,叫做“法门瑰林二十四院”,多是肃宗、代宗皇帝其间营建起来的。
不久,上座惟上和维那善润携茶具,带着数百僧人,都到宿院的正堂,前来拜谒高岳。
高岳倨傲地坐在绳床上,霍忠唐立在旁侧,其他凤翔、兴元的官员和大将分列左右——惟上、善果和善润,坐在对面,其他僧人分居其后。
善果不断地对两位使眼色,意思是这位汲公绝非好茬,来者不善。
法门寺的上座,也叫座主,就是惟上,这上座就是寺里的一把手,裁决大小事务;
而寺主是善果,他职责是管理僧人的,等同于禅院的住持;
至于维那是善润,他是打理寺庙庶务、经济的,也叫“岁直”。
“刚才自扶风县来,到了岐阳,仿佛山南的所有田野都是贵山门的产业?”高岳直接询问善润。
善润支支吾吾。
“这些田都是我皇赐予的常住田?”高岳紧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来。
“也,也有口分田。”善润磕巴起来。
“口分田?你是说颁发给僧尼的口分田,可这么多年,口分田没有收归再分配吗?”高岳朗声说到。
堂内的大小僧人无不震恐变色。
“倒是收归再分配的,然则这些田临靠敝寺,业主便陆续将它们都捐施过来了。”善润狡辩说。
高岳起身,对整个大堂的人说:“贵山门有近十处‘净人房’,净人足有三千人,还有八处碾硙,五处油梁(榨油作坊),大小车辆数百,有田有水有果树,在凤翔府城里还有屋舍五十间,租赁为邸肆,每年收利近十万贯。”m.xiumb.com
“汲公......”这法门寺的三纲,见高岳越说越离谱出格,不由得汗涔涔的,希望高岳别往下说了。
可高岳根本不闻,“我听闻这净人们,种的是你们的田,便要每年交你们‘突课’,每亩地的突课是一斗七升;然后每年还要给山门服‘差科’,差科有八大类四十余种——一类曰劳役,即为你们艾园割草;二类曰畜牧役,为你们放养骡马、骆驼;三类曰手力役,为你们搓绳、造革;四类曰修造役,为你们造寺造仓廪;五类曰舂役,为你们酿酒(唐朝寺庙僧人是可以饮酒的)、造面、榨油;六类曰杂役,为你们洒扫敲钟;七类曰车役,给你们赶车驾船;八类曰官差役,为你们修桥铺路。”
“汲公......”三纲这时的声音已然很微弱了。
“非但如此,你们还占着碾硙和油梁,包给寺户净人,一处碾硙每年要纳课九十八石麦子,一处油梁每年要纳课二石油。”
“汲公,请取佛骨!”惟上最终沙哑着嗓子,几乎是尖叫起来。
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吧!
高岳这时恍然的样子,坐回到绳床上,笑起来,说方才说话太多口渴,几位大德高僧是携了茶具来的,便请一口茶喝。
善果和善润不敢怠慢,急忙将茶具奉上。
“哎呀,这茶罗子,是无价之宝啊,少府监里都造不出这样精妙的茶罗来。”当高岳从茶屉里抽出茶罗后,当即就呼喊起来。
僧人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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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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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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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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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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