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君勉力,适才辩难多有唐突,还望见谅。”衙署西苑至街道的门处,薛涛走出,带着些歉意,对辞行的韩愈说到。
韩愈窘得别过脸去,低声客气了几句,他这么多年唯一深入交往的女人只有他寡嫂而已,且是将对方当半个娘亲看待的,薛涛这个巧目流转、伶牙俐齿的姑娘在他面前的话,韩愈如何能扛得住?
这会儿薛涛见韩愈的呆状,不由得抿嘴笑起来,又对他说:“既然淇侯看重你,必然会帮你通榜的,不过路数和通常认为的可能迥异罢了。韩征君,士子最患不得知己,这样说不晓得你明白否?”
“咳。”韩愈急忙点头,而后低身急趋,恨不得插上翅膀早点飞出这所庭院,但心中又隐隐带着些眷念。
结果韩愈还没走几步,背后又传来薛涛的笑声,“征君且少待。”
韩愈心中欢喜下,但又猛地告诫自己,不可,不可,你家中有寡嫂,还有一大票侄儿,生活贫寒交迫,都在等着你出人头地呢,哪里有闲心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回首,月儿微光洒在枝头,其下薛涛衣装淡雅,对他微笑着摇手,神情里满是纯真,“征君赴京应贡举期间,希望你我间能多以尺牍来往,能多个唱和的友人太好了。”
“嗯!”韩愈莫名其妙笑起来,然后重重点头。
接着他恨不得猛抽自己几个耳光,才羞惭地离去。
薛涛依依不舍地望着韩愈离去,其实她也很倾慕对方的才学。
对于薛涛来说,她不是“真多情”,而是“多真情”,这份倾慕其实是不掺假的。
一转身,她忽然望见门下,立着崔云和。
云和看着自己,眉眼里似乎有点不快。
薛涛既然已被提前聘为女塾的学士,禄米和体己钱每月都是由兴元府按时送到她的居所的,当然也晓得女塾的主事人实则是淇侯的这位妻妹——再加上云和平日里不是很随和,故而薛涛最怕她。
“方才与韩处士之言,本意是想激励他博取功名,可谁想无意间却挟淇侯自重,请恕罪则个!”薛涛怕得,直接向云和告罪。
“如只是让韩愈登第的话,对姊夫来说确实就一句话的事而已,郑絪不允,朝廷里有的是人让他允,洪度你倒也谈不上挟谁自重。”云和的语气傲得很,这也是薛涛害怕她的重要原因,“不过韩愈不比他人,姊夫是真正珍惜他的才学的,是想要为国举贤的,而不是找个党羽棚友那么简单。”xiumb.com
“女士教训的是。”薛涛说到。
崔云和继续看她两眼,才说出了真实不快的理由:“你以桐花之名展示才情,不但韩愈颠倒了,那彰信县令武元衡,韬奋郎君白居易,还有幕府掌书记权德舆,各个都为你痴迷——女人嘛,像你如此才貌兼备,出现此局面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这话说得薛涛惊慌不宁。
因为云和的话语里,才貌兼备,单单缺了个“德”,更何况论美貌,她何能及得上崔云和的六成?
更更关键的是,其实女塾里的生徒们都没看出来,但她看出来了,云和是强烈爱慕自己姊夫的!虽然云和平日里极力掩藏,但这种暗流式的情感,一眸一笑间的东西,是根本瞒不过薛涛的双眼的。
这个秘密薛涛可不敢说,她虽有些痴,但却不傻。
何况,“淇侯那么优秀,这云和爱慕他再正常不过,爱慕一个好男子有什么错?”薛涛表示一万分的理解,加上这份爱还天然带着逆伦的禁忌感,所以每当她想起来,心中早将高岳与云和间的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描摹了千遍万遍,为之兴奋得几乎要气绝——这画面出现的频率,在薛涛脑海里,仅高于高岳和郑絪的,略微高于高岳和韦皋的。
所以云和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怪责我水性杨花,会有一天勾引淇侯来着?
就在薛涛脸色苍白,准备要辩解时,云和开口了,“你既然已答应要备郑文明家的少姜之典......”
“哎?”薛涛当即就愣住了,头脑瞬间没转过来。
中秋节到来了,兴元府南郑城的汉阴长街上,男女老幼,互相携着,今夜大尹下令“彻夜不禁”,草市、城楼、码头、瓦肆林立处,是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璀璨的景象倒映汉水之中,让人如醉如痴,各种吃的,各种玩的,无不备足,彻显“兴元气象”。
尤其在大渚河的回堤处,定武军的将兵、射士们被挑选出最健壮最灵活的尖子来,裹着赤巾,打着绑腿和草鞋,耍动两头凿空的长竹仗,在堤坝两岸如潮的观者前,于内里塞上了暴烈的神雷药,一经点燃,绚丽白灼的火光被自两头窜射而出,飞舞的火星在阵阵惊呼里,有的落在士卒的脊梁上,有的则落入水中。
对面城墙处最高处的天汉楼,灯火辉煌,其上露台搭设了极大的帷幕,由当地最优秀的俗讲僧们给士庶们表演各种变文的傀儡戏,还有皮影戏,只见变文里的“亭台楼阁”、“琳琅仙境”在河水的映衬下,宛若浮在了半空里,梦幻非常。
兴元和各地商贾、行人,有得步行在街,有得登楼观望,有得还赶着大小船只,都簇拥在平蔡湖面上,随着变文故事人物的喜怒哀乐,或笑或哭着。
这些变文有《目连救母》、《昭君出塞》、《汉将王陵》等四字头的传统曲目,也有《玄宗游月紫云回》、《朱泚忠义潜龙殿》等七字头的新时节目,高岳曾指示刘德室、权德舆等主抓兴元凤翔文化产业的官员,“这些变文内容一定要加以整合删改,要讴歌真善美,鞭挞假恶丑,要突出教化作用,要突出这个时代国家百姓的向往,要突出中心人物在历史当中的积极意义。”是为三突出。
结果就有些文士曲意迎合,把《韩晋公扁担变文》改头换面,成了《高淇侯扁担变文》,扁担给了高岳,地点也转移了——是高岳和白草军(定武军前身)将士一起挑扁担,把粮食送到奉天城,才挽救了国家危机。
高岳对此很不高兴,说了句:“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便又把“扁担”还给了韩晋公韩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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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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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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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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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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