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仪仗队伍在中央位置,更显得醒目,其中皇帝的车辆撑着青色的伞盖,和赤红色的帷幕,四周数十名背负弓箭的神威军射生骑士,其后跟着宋若华、宋若昭等女官、妃嫔,还有大批朱紫衣衫的中官部伍。
可皇帝并不在车中,这位亲自骑着马,是背抽金簇箭,翻身控角弓,驰射着被手持套索、长矛的士兵们哄叫着驱逐起来的飞禽走兽们,这叫“驱逆”。
第一波禽兽在皇帝眼前而过,从猎的军将把检校过的弓箭交给皇帝,皇帝引弓,射中一只野兔,左右皆高呼万岁;
而后第二波而过,军将再奉把弓箭,皇帝再射,又中一只麋鹿,万岁声高震不休;
待到第三波过来后,皇帝亲自策马,居士兵赶来的禽兽群左侧,第三次发箭,又中只野雉,这便是大绥。
接下来,各位深居十王宅的皇子王孙们,按照秩序的规定,纷纷驱马而出,跟着皇帝的节奏开始围猎,此即是小绥。
可这群皇子王孙们,在十王百孙宅里养尊处优太久,不少人连马都骑不利索,射出的箭也是七零八落,惹得车驾仪仗里的女官、军将和禁军士卒们哄笑,皇帝也立马握住弓,哈哈大笑。
不过高岳瞧见,其中倒是有位近六十岁的老者,却英姿勃发,鹤立鸡群,连连射中猎物,其中当士兵们点火烧草时,许多飞鸟被惊得飞起,这位连连拉弦响动,那飞鸟也是不断坠落,堪称神射手了!
“这位?”高岳用马鞭指着这亲王,向灵虚、义阳发问道。
“这位是嗣虢王,李则之。”灵虚回答说。
高岳心里一动:那夜郭锻所言的,窦参结纳的亲王,就是这位虢王了。
他的地位,和嗣曹王皋是相当的。
李则之的先祖,是高祖李渊的第十五子虢庄王李凤,其父为玄宗皇帝时的河南道节度使李巨,安史之乱后李巨进入剑南道遂州担当刺史,被叛将段子璋所杀。现在这位李则之,因深通文学、书法和绘画,被曹王皋举荐,现在担当的官衔也是检校御史大夫。
“李则之......”高岳沉吟道,恰好此刻他眼神转向仪仗队伍右侧,却看到女官的人群里,宋若华、宋若昭之后,有位年纪还小的女子,正是宋氏小妹若宪,虽然没正式入宫,可她也来参加这场盛事。
看到高岳不经意望到她,若宪明显慌张不已,赶紧低头下来......
等到大臣们都开始围猎时,高岳倒没有凑热闹,他信马由缰,走着走着,来到了中官们田猎的队伍前。
中官们用的“竿打法”,这种打猎法针对的主要是小动物,一群黄衫小儿手持长竹竿,走在前首,到颇深的茅草地时就挥竿扫打,待到雀儿鹌鹑等惊起时,后侧的人上前,再用弓弩射猎。
“淇侯!”看到高岳策马而至,这群中官们大多是认得他的,便各个躬身行礼。
高岳见到霍忠唐等都在其中,便笑起来,说何太拘礼,随后下马,和霍忠唐等互相以行第称呼,亲热得很。
忽然,高岳见到,数尺远的地面上坐着位用手回收缴线的小宦官,用种奇怪的眼神盯住自己。
所谓缴,就是箭矢后系着的绳索,打猎时方便收回。
“你是谁?”高岳问到。
那小宦官看到个子有些高的高岳,带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又想起这位就是双手沾满数万党项鲜血的“人屠”,不由得骇然,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回话。
霍忠唐笑起来,对高岳说:“不瞒三郎,这小猧子是个东山奴,我从彭原仓城买来的,现在是我的外院郎君(假子),给他取了个汉名叫文澈。”
听到这,高岳笑了笑,“他被阉割后,这么快就能从猎了?”
“羌人体格强壮,和走兽没什么区别。”
这时高岳望着霍文澈,只看得这小宦官心里发毛。
“你手边有支弩,如果想为东山党羌或者你家人报仇的话,可以射我。”接着高岳一顿一顿地说到。m.xiumb.com
哄笑声里,霍文澈脸色惨白,蹲在原地,根本不敢触摸身边的手弩。
高岳上前,将手弩举起,接着弩臂弹动——一只被长竿打起的鹌鹑在半空里翻动下,被他射出的弩箭贯穿,扑棱棱坠在了草中。
“放弃复仇的念头吧,再过十年,你们还留在庆州的同种只会认为自己生来便是唐人。而被没为奴隶的,天南海北,渐渐也会消弭原本的族群意识。不过霍文澈,如果你想要问我为什么要对整个东山党羌动杀手的话?”说到这,高岳用手指着围障的外侧。
粗通汉话的霍文澈望去,那里站着白衣灰衣的百姓们,举着铁叉、绳网、套索等东西,兴致勃勃地往里面张望。
按照田猎的规定,皇帝、亲王和大臣们依次捕得猎物后,最后便可以放四周百姓入猎场,捕得剩下的飞禽走兽当作“野味”,这样也能展示统治者与民同乐、与民同利的一面。
“我不想他们被你们杀死、掠夺,这次我围剿东山后,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就不下三千,我想他们好好地在家乡活着,在看到天子田猎时自己也感到快乐,所以就先灭了你们。现在你的根断了,血脉和仇恨也不必再延续下去,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高岳说的话,霍文澈似懂非懂。
正在此刻,一只长身而敏捷的猎犬,细细脖子上悬着金铃,在众人惊呼里,窜入到草丛里,将高岳方才射中的鹌鹑衔住,接着转身,向一位女猎者跑去。
“主!”
此人正是灵虚,她提起那只鹌鹑,对高岳挥挥手,意思是邀请他陪自己往那边山林继续捕猎。
马蹄飞奔在草野上,灵虚的秀发飞动着,她的兴致很高,束紧的衣衫里,胸脯急速跃动着,敏锐的双眸望着猎场设置摇动的旗旆,听着铜钲的敲打,口中喊着“交交”的声音,随着飞腾的猎鹰掠过的地带,不断引弓射箭,捕杀各种猎物。
身后的黄衫小儿、公主府随从们是汗下如雨,骑着马拉着装着中箭野兽的槛车,是落得越来越远。
“高郎,那里有只鹿。”灵虚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即刻看住那停下来回望的鹿,它有美丽的斑点,和佛经画卷里所绘的一模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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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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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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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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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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