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野走的都是西蕃的士兵,他们舍弃了几乎所有的牲畜、辎重和营帐,人都好像粘在马鞍上,连跑三日三夜,才穿过半个旱海,长槊和重铠在之前撤走前,大半都给了逃入白于山的诸党项蕃落,绝大部分人在马上悬一捆草,数个盛水的皮囊,武器便是弓箭或是乌朵投石,只有卫护大论的少量甲门笼官和虎豹骑士才配备齐全了甲兵。
“刀剑没有可以再锻冶,战马丧生了可以再牧养,只有天神赞普的战士们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我马重英对所有的山神起誓,要把所有人都带回到大蕃的国度里去。”马重英如此说道。
“诸位,兴元白草军此战的目标,便是尽量截杀蕃贼的骑兵,我们要切下的是人头,把他们河西北道的血全都抽干,我高岳不要那么多的战利品,只要马重英的脑袋,只要西蕃虎豹勇士的脑袋,只要西蕃累代甲门武士的脑袋,只要西蕃桂和庸的脑袋。”庆州城高耸的敌台望楼前,在一排战鼓前,高岳将手举得高高的,不断落下,对簇拥过来的兵马使、虞侯、牙将们说着这次战斗的最基本目标,他的口中不断喊着的,是“脑袋”。
这时白草军的各位军将们,默默地将挎着的刀,握着柄给抽出,在北地的阳光下,看着刀身上“平陇”的铭文。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诸人急忙向城东和东北的方向望去。
漠漠的砂地上,一小群一小群的白草军斥候骑着马,并对望楼方向摇动着旗子,自各个方向驰来,这表示着“敌人来了!”
“升烽燧,燃狼烟。”高岳将手一挥,沉声说道。
很快,安乐州城的各个烽堠墩台上,黑色灰色的浓烟卷起,舞动着。
“安乐川乃必争之地,全军开拨,越川背水立阵!”高岳随后将手一伸。
“哦!”大批白草军的步卒分队穿过安乐川临时筑就的土堤横道,开赴安乐川的东岸。
东岸处,每隔一段距离,便垒起一座弩台,其上敷着兽皮营帐,架设了床子弩或虎踞飞砲,并有一个屯队的士卒负责警戒,在这个时候他们担任的,是保障既有战场的职责。
“来啦,来啦。”几乎同时,弩台上,河岸边,及安乐州城堞上,白草军的大小将士们都紧张到停止了呼吸。
鸣沙,鸣沙,当人马走在其上,便会扯动砂子鸣响不已。
而当西蕃的骑兵们,在安乐州以东的烛龙地区出现时,便好像忽然自地底下涌出的蝗群,马蹄声践踏着砂地发出的声响,就像持久不休的雷鸣,掩盖了双军的战鼓号角——“马重英来了......”望楼的勾栏后,目睹整个战阵的高岳,眯起眼睛,心脏也几乎要跃出胸膛。
赤黄色的旱海沙漠间,西蕃的骑兵,成百上千为一个大的方阵,白色的战马,赤红色的战马、青灰色的战马、土黄色的战马、斑点的战马,纯色的各属一阵,如火如荼,卷地而至。即便在这一路颇多病亡损失,可马重英的主力队伍,还是足以按照不同战马的颜色划一营阵。
“大论,有唐兵占领了安乐州城!”马重英此刻已得到了情报。
当他和军将们立在处沙丘上远望时,察觉到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高岳的白草军在安乐川处,掘土垒起数道横跨河流的堤坝,塞以土囊竹笼,将往北流的水给截断了!
安乐川流经旱海沙漠,原来就水浅,现在这一截,导致中下游的水很快就干枯掉。若马重英不和据守安乐州城的唐兵纠缠,而是绕开,顺安乐川去鸣沙镇,那么这近二百里的路程,人马是不会有水喝得。
这时许许多多的西蕃骑兵,都摸了摸马鞍下或甲衣上悬着的皮囊,里面早已干瘪了。战马们都撑大了鼻孔,艰难地呼吸着,它们已经感到缺水的痛苦和煎熬。
因为之前马重英的队伍,虽在盐州城获得水草,可过这么长的距离,穿过横槽、盐池和烛龙州的荒原沙漠,给养也差不多消耗大半了。
有贾耽的地图,这一切都被高岳精明算计得死死的。
“这支唐军的统领是何人?如此的奸诈!”马重英愤愤起来,他也望到对方城头的黑白貔貅旗,知道这路兵马以前从未交过手。
安乐川的东岸,环绕着数座弩台,六千白草军步卒将士,和两千名土团弓弩手,全都背水而立,结成庞大的阵势,正对着马重英的西蕃大军,大有“想要夺取安乐川,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践踏过去”的气势。
守城的,是一千土团,至于数百骡军,高岳则安置在城北侧,作为机动兵力,伺机对马重英发动打击。
“大论,怎么办?”
“别慌,对方兵卒不多,他们所能做的,只能凭靠城堡和河川坚守阻截,而无力对我进行攻击。”马重英毕竟宿将身份,“传令,让各阵外围的骑兵,统统披上重甲马铠,竖起长槊,以壮声势,惊骇敌人。”
很快鼓点声里,数万西蕃骑兵分成十个大阵,其中孱弱、得病的,缺马或者缺甲兵的,统统在阵内,阵线最外的骑兵则全是拼起来的“甲胄齐全”,再加上马蹄搅起的沙尘遮蔽,自远望去,好像所有的骑兵都披坚执锐,精光耀日,威武无比。
这是种战场上的军事欺骗。
然后马重英又说,“传我的命令,二个大阵再加吐谷浑的万户,前去轮番冲突河川边的唐军阵势,其余八个大阵,不管不顾,随我直冲鸣沙。”
“可大论,我们没水啊!”诸将有些惊慌。
马重英说告诉所有将士,只要能一鼓作气坚持跑七十里到一百里,便能到钵乐山,那里有我留下的据点,还有充裕的泉水,本是唐家用来灌溉灵州回乐县的田野的,足够大伙儿饮用了,千万不要全在安乐州城下纠缠,那样的话我们便会全军覆灭。
其实马重英连自己部下都骗了,钵乐山相距此处足有一百五十里,他所言只能说是曹操“望梅止渴”的故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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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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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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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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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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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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