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李泌突然转过来,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地盯住了郑絪。
郑絪不由得吃了一惊。
但李泌仿佛看破他的心思,可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皇帝的提议做出修改建议:“如今朝堂宰执与方岳使相,也得互相和谐,这样才能做好大事。”
皇帝顿时醒悟,知道李泌所说的,是张延赏、马燧和韩滉、李晟两派的争斗问题,就低声和李泌交谈几句,君臣间很快达成默契。
而后李泌又自袖中抽出张别纸来,皇帝一看,正是先前韩滉在尚书省曲江亭子里,和群大臣集体列奏的举荐名单。
皇帝也没说什么,将别纸收下了。
这时李适就问翰林学士陆贽:“陆九,马上和籴三川的米,如何个和籴法?”
陆贽即刻捧袂,一口字正腔圆的吴腔:“禀告陛下,天下苦二样大事,一是物价不均,二是物轻钱重。如今京畿米价腾贵,一斗粗麦都要三百文,而以高逸崧的兴元府为例,因稻麦双稔,米价大跌,一斗麦只要八十文,一斗稻只要六十文,逸崧先前写信于我,称百姓虽获丰收,然犹困于谷贱,故而应行和籴法,既能让三川百姓获利,也能救济京畿灾情。”
“哦,那陆九你说说,这和籴法怎么才能达到如此目的呢?”
“陛下,之所以会出现丰收年景谷贱伤农的现象,根源即在物轻钱重。自从国家行两税法以来,为图便利,上供的粟、麦、稻、布帛、麻、盐等,大多折算为钱送抵京师来,其余多屯于地方以备水旱饥荒。故而钱多集于京师公私库中,不致流通,使得天下钱荒更炽,物价更贱,非但伤农,也会伤工——所以陛下不妨将汇聚来的钱,交由和籴使至西北、三川等地购米,以高于市价五分一的标准购入,运抵京师各仓,如此不但能防关中饥荒,也可储作军粮,更可让三川百姓不用贱卖所得,如此可一举三得也,”xiumb.com
“陆敬舆此言,可谓深得泉货之精髓。”李泌对陆贽的经济头脑很赞叹。
可皇帝李适却总能提出“弦外之音”来,“陆九的意思,是对两税法有所不满?”
“岂敢。”陆贽急忙辩解,“不过初行两税时,天下凋敝,钱轻物重,故而以钱为纳税之准,如今天下钱重物轻,如再沿袭,恐失敛赋之本。”
皇帝听到这话,只是点点头,接着他就说,马上以齐抗和齐映分别为京西、三川和籴使,按照陆贽的办法去买米。
“陛下,臣还有一请。”解决好和籴法后,李泌便又提出个他思虑很久的方案来。
“先生但说无妨。”
“兴军光复河陇,非是小事。韩太冲在小延英殿上所言颇有见地,我唐年年防秋,征关东卒戍京西者每年都不下十七万人,食粟二百四十万石,更糟糕的是军队如此之多,靠关中自产根本无法供应,必须沿漕运征调,算上脚力钱,每斗粟米最少也得花费一百五十文钱,这样每年耗资,光是防秋口粮这项即有三百六十万贯,还不包括西北的边军耗费。两税所得,三分之二都耗在供军之中,国家困敝,为改变局面,故而臣请于西北、山南西道复府兵之制。”
“先生是说,按照高岳昔日于百里城的办法去做?”
“是也,西北、朔方少民多兵,索性将耕田分赐边军及神策各边镇,招募戍卒耕耘,由度支司贷给他们耕牛、农具和种子,等来年粟麦成熟后再偿还不迟。营田所得,由度支司巡院再统一和籴,按陆敬舆所言,据市价五分增一,边地民户极少,营田戍卒的粟卖也无处售卖,只能低价卖给度支司,所以就算增价,也比自关中或它地购买要便宜得多。另外,自关东所抽调来的防秋兵,也可授予他们田地,以三年为期,三年后防秋兵营田致富,则会安于边地,不愿返归,如此朝廷可发给他们家人长牒传符,沿路驿馆供应饭食,来与防秋兵团聚,便能将部分营田改为永业田,授予戍卒,再以府兵之法理之。如此既可变兵为农,也可随时化农为兵,既能充实边地人口,也能增修军备。用臣之言,可不减戍卒,可不扰百姓,可粮食皆足,可府兵大成,也可削减关东方镇之力(他们的兵来防秋,三年后就化为我朝廷的边地府兵)!”
“先生所言极是,便照高岳在百里城的那个模式去办,如此天下无事有望。只不过,耕牛、农具、种子也要花费大批钱财,这......”
“臣有一策,可同时解决好这三个问题。”李泌显然成竹在胸。
皇帝大喜,便说先生的策略,随即可书写于密奏之上,由朕细细品览。
“陛下,和籴、府兵、筑城宜早不宜迟,另外这段时间可委任大臣为入蕃使,名为与西蕃交好,实则刺探西蕃内情,以求知己知彼。臣更有方策,可不战而困西蕃。”
“何策?”皇帝急不可耐。
可李泌好像忽然顾虑什么似的,便推托说,待到西北营田的粟麦成熟一次后再议不迟。
就在皇帝和李泌于蓬莱殿畅谈时,大明宫南墙和内苑交接处的拐角,高岳鬼鬼祟祟地立在那里,和解善集的堂兄解仁集也密切交谈着。
这位解仁集和另外二位兄弟,这么多年都在台省里当流外官,当初高岳通过吏部考试时,就是花钱贿赂他三兄弟的。这些年过去,大臣倒的倒,亡的亡,连皇帝都播迁了一次,可他们仨的地位依旧稳若泰山,纹丝不动,生存的意识和技能可谓是双强。
唐朝的流外官、杂任官,即是后世所说的吏。
而高岳这样进士出身的,不但做的是流内官,更是流内里的“清资路线”——不过高岳本人不是特别喜欢清资路线,所以他仕途的主要部分,都在幕府或地方上历练刷羽。不然以他的迁升速度,早就和宰相房的高参那般,起码为中书舍人知制诰了。
流外官,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有点类似于高岳原本所处时代的事业编制(可能有点点不太妥当,因现在哪怕是公务员,其实在唐朝绝大部分也不过是个吏),他们和流内官是泾渭分明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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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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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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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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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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