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英满脸理解的表情,让高岳不知说什么好。
为了岔开话题,高岳便问炼师是否要即刻启程。
炼师说是,还请逸崧抽出些人手,送我前去百里城,碎金小娘子还在堂中睡着,就不用打搅她了。
天明后,高岳很恭敬地替薛瑶英举着行李,两人宛若师徒,立在打开的宅门前,“马上至外城馆驿,我就找人手送炼师。”
“这位炼师何处去?”突然,在身后传来如此声音。
这声音高岳太熟悉。
他带着愤恨的眼神转过来。
果然在巷口的雪地中,数名家奴抬着檐子,当中坐着名目光充满欲望的美妇,可不正是延光公主吗?
还没等高岳说什么,延光公主微笑着,抬步下了檐子,随后对薛瑶英行礼。
薛瑶英急忙掐指回礼。
“是这样的,如今避难奉天城内皇室女眷极多,有的信佛,有的信道,她们都想为国家祈福,陛下先前也答应我,城中是有座闲置的公廨屋宇的,可辟为女冠,就缺名炼师,这位薛炼师清名在外,可入冠中。”延光不紧不慢地道来。
“炼师要去泾州回中山修行。”高岳警惕十分。
“诸色羽流,哪里有在这里清修来得好?”延光公主抬出了李唐皇帝和道家间的特殊身份,语气虽然轻柔,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而后延光公主满是喜悦的表情,说了声“萱淑,找到了炼师,此后你可时时去冠中去进香祈福。”
高岳的身后,那边楼院的门阍处,唐安公主不知何时起依偎在墙处,不发一语。
接着唐安走了出来,朗声说:“不用姑母劳心,萱淑可在字宅立玄元皇帝真容,一样可进香祈福。”
这话说得延光有些惊讶。
她和高岳昨夜到底有无?
接着延光公主看看高岳,对方也是一脸铁青,又想这高台郎,容貌身形倒是过得去,莫非实际有什么暗疾,昨晚让萱淑惭恨,闹得男女双方大不愉快?
可延光公主还不死心,便又抬出其他皇室女眷来,强迫薛瑶英留在奉天城,更重要是将女冠立起来,伺机想把情势给弄清楚。
手持拂尘的薛炼师则立在这数位的中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时她轻咳两声,说承蒙王室厚爱,莘若敢不从命。
这才算把此事暂时搪塞过去。
半个时辰后,义阳公主走在庭院当中,“咦?阿姊,听说你昨夜有些起热,痊愈了吗?”
在她对面的庑廊下,唐安坐在那里,手里持着淡碧色的桂竹尺八,秀发垂下覆额,穿着缤纷的雁齿裙(义阳还是第一次见姊姊穿得这样鲜丽)。
“已经痊愈了,义阳,发发汗就好了......”接着唐安微微仰起面来,看着庭中挂满琼雪的大树,嘴唇圆起,接着空灵清凉的曲调自尺八孔中悠悠而起。
一阵风掠过,吹起了义阳的头发,也卷起了树冠上的雪,带着尺八的曲声,飞往辽远处。
旬日之后,冬至日时,奉天城的钟楼堂上。
“高卿最近似乎清瘦了不少。”席位上正襟危坐的皇帝,看着侧边坐着的高岳,颧骨似乎都有些凸起,不由得心疼地说。
“臣,正在忧心泾原、凤翔营田的耕作,及来年的漕运问题。”高岳急忙回答。
“高卿真的是田舍郎。”皇帝开玩笑地重复了这句话。
整个大堂一片赞许的笑声。
高岳瞥见,其中兵部尚书萧复尤其笑得满脸诡异。
高岳望着他,嘴里狠狠咕噜两句骂人的话。
“可惜要到来年,才可让卿回百里城去督春耕,现在最关节的事,乃是自西蕃借兵的事。”皇帝这时为此次大臣、学士全体参加的朝集,定下基本的议题。
说到此,高岳顿时浮起了画面:
就在三日前,城中偏僻的女冠里,薛瑶英有点紧张在坐榻上,她充当的是望风角色,也是个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角色。
可为了报答逸崧的恩情,也只能如此了。
她也清楚高岳正在全力为自己斡旋着,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渴望去泾州。
后院处,唐安原原本本把父亲在阁子召对里,和一群翰林学士关于向西蕃借兵的谈话内容和想法,全都告诉了高岳。
李适没料到隔墙有耳。
“我没让你打听这些事,何况还是偷听来的。”谁想,高岳很平淡。
萱淑的脸儿立即涨红,这让她尴尬又气恼。
“这对你是件很危险的行为。”接下来这句话,又让萱淑的心情复杂许多。
“开春后高台郎是要回百里城去?”
“是的。”
“高台郎喜欢长安的花吗?”唐安没头没脑地又问出这么一句。
“是有喜欢的。”
“哪里的?”
“兴唐寺的牡丹。”
“是呢,牡丹总比雪团要好,雪再美,也不是真花,它只能属于月,而不是日。这其中的道理,萱淑已经明白了,谢高台郎。”唐安带着遗憾可又释然的眼神,看着院墙瓦当上的积雪,望着它们在刺溜的阳光下开始融化,接着笑了两声,便缓缓走出了女冠处。
“萱淑!”这时高岳在身后唤了她一声。xiumb.com
唐安便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这声萱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不会再喊了。”高岳缓缓地说道,“进献阿阳侯恩仇记后的种种,是我的错。”说完,高岳对着李萱淑的背,恭恭敬敬地捧起衣袖,作揖到底,接着他很简捷也很郑重地说了句:
“恨不相知未娶时。”
“妇,妇家狗。这声妇家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满长安城皆知,不过以后不会再喊了。”
走下台阶时,门廊下坐着的薛瑶英,见到唐安公主已是满面泪水,以袖捂口,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时钟楼堂下,地方节度们的代表全都登上台阶,接着对皇帝叩首,随后坐在侧旁。
“剑南道西川节度使军府掌书记,侍御史臣......”这番话,让高岳自刚才的思绪里醒来。
对面廊柱下,郑在拜谒皇帝后,整顿好衣衫,坐在那里,和自己只是匆忙地交互了下眼神。
他算是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来奉天城的代理人,来此商议西蕃借兵的大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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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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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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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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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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