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御座上的李适,又在最后手持弹弓瞄准了黄雀,他才是这条食物链的最上位者。
至于自己,只不过是那弹弓里射出去的一颗小弹丸。
之前在他心中的一些疑惑,至此也真相大白:
新登基的皇帝可能早就和虢州刺史卢杞达成默契,以鸿胪水官庄贪墨案为切入口,彻底打垮韩王的系统核心,十王宅使霍忠翼、十王宅判司王公素、内庄宅使王维荣、韩王傅吴仲孺、还有兵部侍郎(前京兆尹)黎幹;
而郭子仪则畏惧女婿吴仲孺会牵连到亲仁坊的汾阳郡王府上下,很机敏地利用潜伏在南衙北司里的耳目,导演出欲擒故纵的好戏,这位老人家精明的很,估计已探知皇帝对宰相常衮心怀不满,想要追回崔佑甫,便暗中和升平坊崔氏迅速握手言和,并希望崔氏女婿高岳以监察御史的身份仗弹常衮,自己关键时刻用“奏疏代署”做文章,对自己施以援手,这样便能取悦皇帝和崔佑甫,从而保全吴仲孺,毕竟吴是汾阳王的亲女婿。
但老谋深算的郭子仪,却被三十多岁刚登大统的李适给顺手制压住了,不但夺了他的军权,还拆了朔方军镇,恰如老爷子曾经说的,“威震天下的朔方军,要风流云散啦!”
对于李唐而言,安史之乱的教训实在是过于可怕,他们不会希望西北地区再崛起第二个安禄山、史思明来:以前安西、北庭行营被他们拆了,现在轮到朔方军了。琇書網
在这个漩涡里,我自己又扮演一个什么角色?正如窦参方才所言,御史台是个集各种权力于一身的机构,无不可参与的事,也无不可弹劾的人,虽然近年来遭各种中官、差遣侵夺,但依旧有余下的虎威,故而各大世家都希望把自家的年轻人往里面塞。
我高岳,可能就是受各方力量瞩目的新星,一颗御史台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唉,看来以后要实现更伟大的宏愿,御史这个台阶似乎不能不踩好。
此外李怀光的秘密,高岳终于也明白了:皇帝拆分朔方军,都虞侯李怀光获得的利益是最大的,可以说整个京西北的边防现在都要依仗于他,现在看来理由只能是——如杜黄裳所言,李怀光早就与朔方监军使翟文秀(又是个死宦官)勾结起来,而翟文秀极有可能也是李适的人,故而李怀光和自己一样,是太子党的外围,他之所以要诛杀温儒雅等将,不是要追究温儒雅他们败战黄菩原的罪责,而是希望吞并这群军将的部伍,在朔方军内掺沙子,保障这支威名赫赫的劲旅在将来效忠于李适,也能获取更多的资本,让自己飞黄腾达,哪怕太子失位,只要手里有兵,倒向哪边都是稳稳的。
“X的,个个都是编剧!”想到此,高岳心中狠狠地说到。
这时,他偷偷看了眼郭子仪。
这位老将脸部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稍微愣了会儿便很坦然地接受“尚父”的封号,并向皇帝谢恩。
“唉,汾阳王毕竟还是汾阳王。”
数日后,兴道坊临街的轩宇下,高岳、刘德室、卫次公、李桀等数位在此相聚的韬奋成员,边饮酒边往下张望。
街道上,数千名坊里恶少年、狡童鼓噪着自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这群人是最恨京兆尹的,他们的背脊多次被棍杖打烂过,而黎幹就当过京兆尹,执法也是最严苛的,没想到今日真的是现世报!”卫次公捧起酒盅,向着众人解释道。
果然,当被除名长流的黎幹、霍忠翼被捕贼官押解而来时,怒骂声顿时响起,恶少年们对着这二位,特别是黎幹雨点般地抛掷瓦当、石块,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恐吓辱骂。
黎幹披头散发,被砸得遍体鳞伤也不敢吭声;而霍忠翼则哀嚎不已,求各位恶少年高抬贵手。
高岳有些不想看下去,便转过脸来。
鸿胪水官庄案牵出王公素、王维荣,而这兄弟俩又攀出霍忠翼,霍忠翼自然牵出黎幹,罪名是黎幹深夜密访霍忠翼宅,诡道谯图,诅咒太子(当然现在是皇帝),企图摇动储君,毁我唐的国本。
这个罪行已是无法原谅的了。
王公素和王维荣一起被杖杀在宫中,埋在何处,无人知晓。
不过,却没有提到韩王,也没有提及韩王傅吴仲孺,看来李适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同时,从李希烈那里归来的敕使邵光超,刚刚抵蓝田驿时,就被御史台的人截住,当场查获许多勒索来的赃物,光是李希烈所赠的贿赂就用绢五百匹、金银器皿数十件,还有二百斤上等黄茶。
邵光超当即就在驿站里遭了杖刑,杖了足足五十八下,终于不再惨嚎,彻底断了气。其他出行的中使宦官,听说邵光超的下场后,吓得把自各处勒索来的贿赂扔在深山荒野外,再也不敢带回。
一时间京城交口相传:新皇登基可谓是真的“圣人出,山河晏”,我唐中兴有望矣!
“那汾阳王.......”刘德室问了句。
“身为尚父,除去一月有七日朝会外,其余的日子就只能呆在王府里,风轻云淡下去了。”高岳悠悠地叹了口气,接着心中如此想到:“可,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大明宫紫宸便殿内,御史中丞窦参、司农卿白绣珪双双入对,而皇帝的身旁,居然是小宦官霍竞良在侍奉,不,现在这位已刚刚晋升为新的内侍,并且刚刚从蓝田驿回来。
霍竞良去蓝田驿的使命就是:带几名中使追上去,在驿站里杖杀了黎幹和霍忠翼。
而正是霍忠翼将他从道州带来,还算是他的养父。
这在唐朝也是数见不鲜的——皇帝想从肉体上消灭这两位,但又不好直接践踏法律,便先宣布个罪名将其长流岭南,而后再派人在驿站里下手,或是棍杖,或是鸩酒。
蓝田驿这短短几天内,一名宰相经此被流放,三名大臣中使在此被杖杀,真的可以说是鬼哭狼嚎、腥风扑鼻。
李适为了让霍竞良和死掉的霍忠翼划清界限,便赐名“忠唐”,自此便叫霍忠唐。
皇帝将司农卿唤来,是宣布此后内庄宅使的产业归司农寺打理,并对白绣珪说:“神策军那边,你要给朕想个办法,此后营城使和募军使的差遣也要交给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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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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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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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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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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