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蕙在一侧大为讶异,炼师你平日里经营的高冷形象哪儿去了?没办法,芝蕙以后还是要跟着高郎君。
云韶虽然隔着盖巾,也羞红了脸,听到“撒帐钱”的呼喊后,便坐着将裙裾往上扬起:水亭内一片欢呼声,点点小银角随着云韶的这个动作飞舞起来,这是芝蕙先前特意从东市商铺里买来的,这种小银角钱是专门做的撒帐钱,其正反两面还刻着吉祥如意的话。
抢钱的纷乱中,云韶的小胖手又伸出来,拍拍高岳的膝盖,提醒说“崧卿,去扇啊......”
“哦!”高岳这才恍然大悟,便将旁边的带着赤红穗的玉如意抓起,用去挑云韶的盖巾。
盖巾的角刚刚落下,眼明手快的云和便手持纨扇,闯入帐中,将阿姊的面容遮住,“高三,去扇得有去扇诗,这规矩可不能乱。”
“哎,让本炼师来。”那边抢夺不少撒帐钱的薛瑶英心情大好,却时刻都没有忘却自己傧相的身份,便从笔架上取来小笔,直接在云和的纨扇上利索地写上:
“千里罗扇不须遮,百美娇多见不奢。
侍娘不用相要勒,终归不免属他家。”
当炼师边写边吟,说到“侍娘不用相要勒,终归不免属他家”时云和的眉毛一动,心思若有所动,偷睇了下阿姊,又偷睇了下高岳,便低下头来,手也软了,纨扇自然滑落。琇書網
一下子,云韶的娇媚容颜无遮无拦地呈现在了高岳的眼前。
高岳百感交集,他望着阿霓云鬓上的芍药和牡丹,想起自己和阿霓的月堂初见,又想起春闱前她送给自己的百果青囊......
芝蕙从保母那里接过食盘,跪着进献到高岳和云韶的中间,“请新夫妇系线同牢。”
接着芝蕙笑着,用五彩的丝线,将高岳的指头和云韶的指头给系住,旁边傧相薛瑶英又及时开始吟诗了:
“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
巧将心上系,付于系心人。”
而后芝蕙用食箸夹起食盘中的羊肉和猪肉,先给高岳吃了三口,又给云韶吃了三口,这便是“同牢”。
“请新夫妇结发合髻!”随着薛瑶英这声,芝蕙又麻溜地自食盘里取出小剪来,先是自云韶的乌鬟上轻轻剪下缕青丝,然后高岳觉得耳边一轻:自己的一绺头发也被剪下。两人的头发随后被红绸系在一起,结成同心绾,随后被芝蕙小心翼翼摆入个精巧的匣子当中保管好。
“好了好了,下面新夫妇要饮合欢酒了。我们也可退下,去中堂喝破酒,能不能五男二女,就得看高郎君今晚的表现了。”炼师下面就把众人往外赶,众人哈哈笑着,说要戏新妇,炼师大为不同意,说新妇乃是你们崔府小娘子,本来就害羞,要是戏耍过分,心生怖惧的话,洞房不顺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最终所有人吵吵嚷嚷,包括云和在内,都被薛炼师引到中堂,“各位,边喝破酒,边打双陆行握槊!”接着趁着众人没注意,薛瑶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暗想“双陆、握槊都是本炼师极精之术,今晚就把你们的撒帐钱全部赢来,也不枉我这清修之地白做了回礼会院!”
坡塘水光滟滟,亭子四周勾栏里芍药竞相于月下开放,残春之季,水面上荡来的全是让人沉醉的暖风,摇动着四面放下的竹帘,青庐内锦绣的被褥,绮席、玉枕一应俱全,如花似玉的新娘就穿着大袖衣衫,肉肉的玉容上浅浅的梨涡,“崧卿,你这是躲了郡主的婚耶?”
“已钟情于阿霓,娶妻不作他想。”高岳这句话是认真的,他是不可以忘记阿霓在困难时对自己施以援手的恩泽,更不可能忘记先前在月下捏住对方胖酥手的销魂感觉。
只有她,才应该是我的妻子。
正所谓我走过了许多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却在个错位的时代,捏住并爱上一双最可怜的手,和它的女主人。
“嗯。”云韶感动得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而后缓缓对高岳拜下,“小女子崔云韶,行第第五,小字阿霓,自此归于崧卿,伏愿成礼后,崧卿千秋万岁,保守吉昌,已后夫妻,花开并蒂,福命绵长......”
高岳急忙对拜,接着和云韶捧起合欢酒,交饮而尽。
那边中堂处,薛瑶英面如死灰,眼睛盯着双陆棋盘,对面坐着的是娇小的崔云和,骰子和马蹄棋在众人叫嚣欢呼里啪啪地来回转动,“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崔中丞家深闺里的小娘子年才十三四,为何打双陆,这么厉害,本来还想席卷八荒的,谁想我的撒帐钱已十去七八了......更气人的是,我还不能退,我堂堂红芍小亭白狐薛莘若不要面子啦?”
“炼师......”芝蕙见薛瑶英脸都输得发青,不由得心疼起来,扶住她的肩摇摇,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对面小小的崔云和却面若星霜,还挑衅地问:“炼师,此刻才刚刚萤光过碧空,阿姊和高三也正好是龙鸾合舞的时候,若不饮酒双陆,我们这群人在小亭内可没着落处。炼师何不再博一局?”
“小妮,我还能怕了你!”薛瑶英如此想着,一咬牙,将剩下的撒帐银角钱全都推上,“好,便和中丞小娘子再战一场。”
水亭内,高岳将云韶揽入怀里,云韶娇羞不能自胜,雪腮贴住高岳宽阔的怀里,绵软的小手也被对方握住摩挲个不停,“哦,对了崧卿,这炼师和芝蕙还留下个小匣,说是赠予我俩的礼物,合欢酒后便可打开。”
好的,高岳便应承下来,抽出手来将那份匣子打开,只见一副卷轴自匣中脱落而出,滚在地板上,幽微的烛火下,云韶斜眼来看,顿时啊得声,发髻和额头都要冒烟,羞得钻入了高岳的怀里。
“薛炼师,你......”高岳清清楚楚看到,这薛瑶英送给自己的卷轴,还不是那神奇的“秘戏万方图”!
这对还未经人事的阿霓来说,岂不是过于刺激惊骇了?
这时云韶又悄悄露眼来,看着万方图上男女坦然相见,不胜欢喜地欢娱场景,便又是羞又是怕,又是期盼,都和崧卿结为夫妻了,这种最终的大礼当然是要完成的,是身为妻子的职责。
微微的月光透入青庐纱帐内,云韶鼓起勇气,勾住高岳的脖子,满眸秋水,说,“阿霓求,求崧卿爱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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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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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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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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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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