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常衮又急了,他本来想借高岳中状头的事发难,狠狠挫败下政治上的对头,树立自己独秉国钧的威望,没想到却被刘晏三言二语就抵到了“被动”的墙角。
不,绝不能让崔佑甫来主持覆试,这段时间崔佑甫在知吏部铨选时,选出来的人就被常衮黜落,黜落的人就被常衮任用,两人早已水火不容,要是让崔佑甫覆试的话,他是绝对会让高岳继续当状头,来让自己难堪。
常衮眼珠转了转,便说“崔佑甫已分知吏部铨选,事务繁杂,且中书舍人不止一位,可择他人。”
“既不让崔舍人主持覆试,若再改派其他舍人前去,似有不公之嫌。”刘晏毫不相让。
“那你们说,该派谁去呢?”皇帝也没了主意。
“可让国家耆老、年长文士去主持,这样最可服众。”刘晏趁机进言。
皇帝李豫听到这个,仰起面来想了好一会儿:好像确实有那么位耆老人物,以前有过知贡举放榜的经验,这些年来又超然于各派争斗外,既有威信又低调的,低调到朕透熟透熟,就是想不起名字的地步的那谁?
“朕惭愧,朕心中有个合适的人选,可居然......(皇帝不好意思说忘记了萧昕的名字)”李豫苦恼地坐回到书案上,提起笔来,悬在雪白的御札上迟迟不能下。
“陛下想的人,莫不是萧散骑?”刘晏上前提醒道。
李豫陡然大悟!当即在御札上宛转写下了“散骑常侍萧昕”,接着将其交给身旁内侍,说速速交到翰林院着办,成敕书而出。
日过中午,潘炎的宅第中堂内已酒过数巡,新进士和主司一边饮酒,一边让主司挨个评点每人文章的闪光点,评点完后每人都要再次感谢主司的提携之恩——崔宽、黎幹等达官也在南面席位上帮衬,这崔宽看着高岳举止彬彬有礼,言谈颇有条理,是越来越欢喜,越瞅越中意,恨不得就想当即把他给拉回去,当东床快婿。
对卫州崔家来说,和其他高门联姻其实已没什么太大意义,崔宽认为找个像高岳这样背景单纯,又有功名又有才学又有前途的年轻人当霂娘的夫君,其实是再理想不过的。
酒宴结束,高岳等人又立在潘炎家宅门前,称我等门生先赴期集院,三日后再来造访。
期集院,便是新进士们相聚一起,共同商议种种宴会,操办进士团的地方。
结果高岳刚想上马,崔中丞就荡到他的眼前,高岳急忙脱手辔绳,向崔宽行礼。
“逸崧啊,你的信我已收到了。”
高岳心中还以为这崔宽是帮云韶来回话的,便更加毕恭毕敬。
“三日后,你们再来谢恩时,潘礼侍便不会再宴请你们了,这是规矩。这样,我在寒舍办个知己宴,你——你那日谢恩完毕,单独前来。”崔宽看看四周,最后一句是用很低很低的声调,靠近了才对高岳说的。
高岳眼珠一转,这定是云韶小娘子要办的,便满口答应下来。
结果还没等崔宽表示欣喜呢,突然自宣阳坊的坊门内走入群身着朱紫衣衫的内侍,吓得众人纷纷避闪开来,领头的宦官谭知重直接走到高岳前,用尖利的嗓音问“你便是今年的状头高岳?”
“正是,不知中贵人有何赐教?”
“好说了,这是大家的墨敕。”谭知重将皇帝的敕书取出,“有人对今年的春闱生疑,已申诉到大家那里。请你及诸位新郎君不必再回期集院,即刻入南省都堂处——准备接受覆试。”
中官谭知重的一席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十多位进士无不愕然,连说到底是哪位“无名子”(唐朝指科场上匿名诋毁别人的小人)生事要坑陷我们?
只有郑絪脸色发白,似乎内心明白什么。
而高岳神色紧张却不惶恐,他似乎对今日的事,也早有预料。
其实刚才在潘炎宅第里时,他和潘炎对坐饮酒时,潘就小声提醒过自己:万一有什么反复,切莫害怕,你既是我取的状头,便一定会保你。
“真金不怕火炼,在座各位既然都是凭真本事登第的,自然不怕覆试。”高岳很坦然地对谭知重如此说,接着做出手势,请这位中贵人引路。
“好郎君,倒真的有胆气。”谭知重颇为欣赏,“那便随我来好了。”wWW.ΧìǔΜЬ.CǒΜ
新进士们牢骚满腹,莫名其妙地跟在高岳和谭知重身后,离开了宣阳坊。
只留下原地的崔宽,是目瞪口呆,接着他望望京兆尹黎幹和同来的韩王傅吴仲孺。
吴仲孺原本来,也是要为汾阳王府中那八子七婿家中的那群小娘子,特别是自己女儿谋个好夫君,当然他也看中了席间的状头高岳和乙第第一郑絪,刚准备和崔宽商议怎么分的事,转眼间高岳以下的新进士就被中贵人们带去尚书省说什么要覆试——吴仲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覆试绝不是什么好事,怕不是这高三或郑絪要倒霉?可不能再和他们沾上关系。
于是吴仲孺匆匆和数位应付了两句,便跨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崔宽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便转身回到潘炎的家宅,但见乌头门紧闭,心想这要是覆试有个什么差池,不但高岳要倒霉,潘炎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中丞家宅第里,崔云韶快快乐乐地正和堂妹荡着秋千呢,转眼间叔父就脸色很难看地走回来,二姊妹便问知己宴的事高三答应了没有,崔宽叹口气摇摇头,对她俩说,“圣主忽然下了墨敕,说今年春闱有不合理处,要高岳以下所有进士于尚书省西子亭内覆试。”
话刚说完,崔宽看看女儿,只见云和是副吓呆的表情,刚准备宽慰她两句,结果听到了噗通声:
他侄女儿云韶,径自坐在了地上,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直掉,而后哀声大哭,“什么圣主天子,空长着双眼却也不辨真才学!这是明着要害高郎君,是忌恨高郎君登第,让他二百四十棍落了空,小人样子说话不算话,呜呜呜呜......”
崔宽大愕:这怎么回事,阿霓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怎比我女儿霂娘要激烈得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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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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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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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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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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