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于今去见徐直,才刚走到分叉口她就停下了脚步。分叉路往左是北苑的方向,往右是筹备酒宴的地盘,按理这个时间里,徐直作为学子中比较优秀的苗子,该是被宴请的人之一,陆万嫌去酒宴的方向找人才对。
可是,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抬头眯起眼细看去,北苑方向有烟在上升,陆万嫌大惊,忙指着让于今看:“于今!北苑好像走水了!”
于今一看到,就赶紧将食指弯起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哨,然后严肃地叮嘱陆万嫌:“我已通知了手下集合,我这就去带人打水灭火。阿嫌,你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别让我操心!”
于今叮嘱完就转身跑走,她动作利索,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听她的话,北苑的火会灭掉,也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有人跟踪,北苑起火,这一切都太巧合了,陆万嫌实在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地淡定等待,万一北苑还有遗留的学子没去酒宴上呢……
再万一,那个人会是徐直呢……
陆万嫌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拔腿就奔向北苑。
北苑的火烧着了两头的房间,正在朝中间蔓延,这火放得简直刻意,根本不能用“意外”来解释。
即将被烧到的那间房,门窗紧闭,与旁的房间相比多有异样。陆万嫌迅速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然后当门一脚,破门而入。
满面的白烟生扑而来,陆万嫌忙用手掌扇了扇,奇怪,这房里竟然布满迷烟。
迷烟不要钱的吗?放这么多,用得差不多都是致死量。
又是火又是迷烟的,到底是要害何人?
陆万嫌来不及分析,赶紧满屋找人,最终在书架后方看到一个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儒生。
她的心头猛然一跳,那儒生腰间挂着的玉坠她记得,也正是因为看过这块玉坠的描像,她前几日才能正正好好的在太学门口凭玉坠认出徐直。
“徐直!”陆万嫌叫着上前,她单膝杵地,将人翻过身来,又用手指测了一下徐直的鼻息。
人还活着,但已经被迷烟放翻了。
此地不宜久留,陆万嫌拽着徐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硬是用尽了力气将昏迷不醒的人拽了起来。徐直作为寒门子弟,营养有些跟不上,身子很是单薄,陆万嫌带他出去原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才将将迈出去三四步,陆万嫌就脚步一踉跄,视线开始发糊。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男人,看不太清面容,但能感觉到是个年轻人。他身穿黑色盔甲,有四支箭穿过盔甲深深插在他的胸膛上,鲜血滴滴坠地,他朝着陆万嫌伸出了右手,嗓音沙哑的问着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陆万嫌蹙眉反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她猛地摇摇脑袋,那人又不见了。
陆万嫌心知,这幻象定是迷烟的过,也不晓得是何处产的,效用竟然这般大。即使有大门通风,她速度很快也并未多耽搁,可还是被遗留的迷烟迷了个正着。
火势即将向此间蔓延,她怕是救人不成,自己也要折在里面了。
陆万嫌向来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女人,她拔出腰间的金错刀,猛地往左手手心一划!
剧烈的痛让她保持了意识清醒,她咬着牙一步一顿,终于将徐直一起带离了危险之地。
在冲出门的那一瞬,陆万嫌听到了无数人跑来救火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马上就能有帮手了,太好了。
她万分欣慰地一抬头,毫无准备地,不怎么清晰的视线中,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与刚才的无脸盔甲男身形并无二致。
只是这次,她看到了他的脸,他穿着靛蓝色的长衫,衫上布满了银线暗纹,显得稳重又深沉。他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没有前来相救,也没有惊慌,只是冷静地看着她。琇書蛧
陆万嫌视线上移,看到了他头上插着的普通木簪,看上去不怎么值钱的样子。
难道这又是迷烟带来的幻象吗?
可这个幻象也太清楚了吧。
陆万嫌正要挥手,喊对方过来搭把手,头顶就轰然一痛,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头上。
她还没来得及大骂老天,就已经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
接下来几日,禁军一直严守太学,为查纵火凶手,于今将陆万嫌救徐直的事情压了下来。
很多人都知道北苑着了火,也知道于将军时不时带走学子去询问,他们以为徐直也是被带走询问的学子之一,却不知他现在已经住进了惜缘府。
翟不缚三天两头去找缪临,这回终于带来了他费尽心思搞来的一手消息。
“缪临,阿嫌为了救那个太学小白脸,深入火场不说,为了抵抗迷烟,还划伤了自己的手!出来后还被落下来的牌匾给砸了!当场就撅过去了!”
翟不缚气得来回踱步,根本就不给缪临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就演完了全剧:“原本我想,她对徐直英雄救美这件事,回头让徐直放几个二踢脚意思一下感谢感谢,这事就算翻篇了,可你知道不知道,阿嫌竟然把徐直安顿在了府里!”
缪临正在临帖的手顿了一下,一滴墨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渐渐晕开,变成难看的一点。
他大体知道了陆万嫌救徐直的事情,但这些细节,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真的没有想到,陆万嫌对自己也能那么狠。
她的那把金错刀非一般的锋利,削铁如泥,下手的时候一定是很疼吧?
“缪临!”翟不缚见他愣神,大喊一声。
缪临这才抬头:“嗯,你继续说。”
“阿嫌在外面玩玩也就罢了,怎么能把那样的小白脸领进府里?徐直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受到阿嫌与众不同的对待?!我一定要去敲掉他的门牙!气死我了!”翟不缚看向缪临,停顿了一下,突然眉心成山,“缪临你说,会不会是阿嫌对徐直动了真心?你看她都愿意为他赴险。”
缪临将笔挂在笔架上,勉强抿出了一个笑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趟惜缘府。”
“好,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装备!”
缪临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认真思索:“翟不缚,去探望徐直,我们送什么东西好?”
这还用问?
“送他去死啊!!”翟不缚吼出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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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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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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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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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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