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个小倌和于今搭上了话,剩下的一个自然不甘人后,他一手拢着袖子,一手执起糕点,慢慢地举到了陆万嫌嘴边,说道:“要尝一下核桃酥吗?”
陆万嫌的汗毛立刻就卷了起来。
这小倌的声音仿佛刚喝完了几斤砒啊霜齁着了嗓子一样,将死不死,有气无力,还故作娇弱,腻得令人发指。
但于今请她听戏,还找了陪聊小倌,她拂了对方的好意终究是不好。
陆万嫌是按捺按捺再按捺,这才终于按捺住了自己的嫌弃之心。她就着小倌的手咬了一口核桃酥,点了点头。
那小倌主要的任务是陪客聊天,陪高兴了,得到的客人打赏自然也多。
他看了一眼戏台上的喜庆,找起了话题:“姑娘可有心上人了?”
陆万嫌微微一笑,回道:“谁还能没个心上人,我曾经也有过的。”
桌旁三人都一齐看向了陆万嫌,于今尤为兴奋,马上腾出手来倒了一杯茶,预备以茶佐话,听一下八卦。
陆万嫌继续道:“我呀,那时的梦想就是有机会可以做心上人的身下人。没想到,他嫌弃我,拒绝了我,于是我就换了梦想。”
陆万嫌这个名字取得是真的不错,千烦万嫌,点亮了命运的主题。
自然没人关心她现在的梦想是什么。于今忙着追问:“谁?那人是谁?我认不认识?”
于今和陆万嫌要好起来的时间不算长,只是听闻过陆万嫌一些沾花惹草的风评,没想到那万花丛中,竟还隐藏着一个男主人公,她有点激动。
陆万嫌摆摆手:“唉,过往种种不过就是年少荒唐,不必再提了。”
于今还想说什么。那娇弱小倌就已慢慢地倚在了陆万嫌的肩头,附和道:“姑娘说得对,过往只是过往,要向前看才是,眼下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陆万嫌愣了一下,这个小倌虽然不合胃口,但这句话是没错的。
在她停顿之际,一个儒雅男声从珠帘外传来——
“陆典簿每日都要寻欢作乐,可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那人掀了珠帘,看向她。
一袭清雅白衣衬得缪临恍若神仙,头顶有玉冠束发,没有一根发丝凌乱,他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自带气度,不娘不糙,眼尾微微一挑,便能将戏院无数陪客小倌都踩入了泥中,反正不似凡俗。
陆万嫌几乎是瞬间推开了肩头的小倌,站起身脱口而出:“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于今很疑惑:“你干嘛跟他解释?”
“对哦,我干嘛跟你解释。”陆万嫌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误,赶紧坐下,又翘起了二郎腿抖了抖,“缪大人,你出现在此,有何贵干啊?”
于今就是再瞎,也能看出陆万嫌这腿抖得可太不走心了,节奏明显有点乱。
难不成,这位缪大人就是那位隐藏的主人公?
不能吧,缪大人说话做事从来都会留三分余地,修养更是一等一的好,到底是怎么拒绝陆万嫌的,才能害得她马不停蹄地就把梦想改了?理解不了。
于今满腹疑问,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看。
缪临的眼尾随意地扫了一下那两名小倌,虽然眼神并不凌厉,但看眼色是小倌们的生存之道,他们很快起身,垂首退了下去。
缪临这时才说:“我专程来找你,是想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陆万嫌明知故问。
只听缪临又道:“昨夜之后,家父不听我的劝阻,写了参你的折子。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此事平息的。”他敛了神色,低声下来,“我心中有愧,你想要我如何补偿?”
陆万嫌瞥了他一眼:“不必。”
“诶,那不成,定然是要补偿的。”这出戏明显比台上演得好看许多,于今咔嚓咔嚓的嗑着瓜子,还要忙里偷闲插一句嘴。
陆万嫌一脸苦闷地用手点了点桌子:“好吧,非要补偿也行,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最好别再见到了。”
不知是在警告对方,还是在提醒自己,她还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道:“缪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起过誓了,若再见你,我日后的夫君就得谢顶。你快些回家吧,别累得你爹又要磨墨提笔,上书参我。”
反正她不会成亲,日后夫君的名头也是拉出来躺枪的。
听到了她话里话外的不悦,缪临竟笑了一下,好像还挺开心。转瞬间,缪临又薄唇轻启:“今日由我来作陪,不知于将军与陆典簿介不介意?”
于今一听,赶紧用袖子把桌上的瓜子皮扫到了地上,招呼道:“行啊,坐坐坐,人多热闹。”
于今觉得缪大人言辞很顺耳,不称呼她们姑娘小姐或者其他头衔,而是称呼着她们的官职,这是一种尊重,他们是同僚,无关男女,很平等。
“喂!”陆万嫌用眼神示意于今。
“怎么了嘛,缪大人来都来了,你见也见了,誓言已破,你未来夫君必秃无疑。”于今满不在乎道,“既然已成定局,倒不如只看眼前,大家放松一点。”
这是能放松起来的配置吗???
和缪临共处,陆万嫌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不适,更何况,缪临竟还坐在了刚刚那个腻人小倌的座位上,那个座位离她最近,唉,她都快要调整不好呼吸了。
戏台上的戏子已经下了场,于今拿出戏单递给陆万嫌,本意是想让她点个新的来看,但顺嘴说了一句:“缪大人你来晚了,刚刚那出戏特别有趣,讲的是——”wWW.ΧìǔΜЬ.CǒΜ
“别说!”陆万嫌火速按住了于今的手背,拼命地眨眼,语气放软像是在求饶,“不要说。刚才不过是一出俗戏,我来点一出新的。”
“不如让我来点。”缪临开口,接过了戏单,干净修长的食指顺着第一行戏目慢慢滑下来,他在挑选。
陆万嫌侧头一把抓住了戏单,大拇指稳稳地盖上了《王郎与珍娘》这个名上,她故作好奇地把戏单朝自己这里拽了拽:“我们一起选。”
缪临点头:“嗯。”
陆万嫌松了口气,好惊险,差点就……
缪临又道:“你不用遮住《王郎与珍娘》,那出戏我看过,我们选别的……”
陆万嫌的手指像被火烫了一样赶紧松开了戏单,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申明道:“缪临,我可不是王郎!”
“我说你是了吗?”缪临抬眸看她。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在人生的漫漫长河中,其实开心和难过这两种情绪并不会维持很久,唯有“尴尬”才是他娘的恒久恒久恒久远,每一回想起,都让人恨不得回到此时掐死自己。
此时此刻,陆万嫌一脸的泫然欲泣,万分痛恨自己的欲盖弥彰。
唉,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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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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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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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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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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