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宴会过后,淮南王府安静了好一阵,大家养伤的养伤,做事的做事,一派太平祥和。
东霓悲伤的发现孟隐不爱说话了。
虽然以前的话也不多,但至少她说十句,他能回四五句,现在能回上一句都算给面子了。
还有就是,傅鹤轩跑东院跑得非常勤快,几乎天天来应点,感觉是恨不得住下才好。
“傅二公子来啦。”秋挽一改懒散,突然殷勤了起来,特别是酉时这段时辰,准准的守在门口,脸上擦着红红的胭脂,比院子里的蔷薇花还娇艳。
东霓蛮无语,秋挽有这些小心思还挺正常的,就是为什么她谁都可以,唯独孟隐不行。
当然,东霓是不知道被王妃发卖的婢女做下了什么事,秋挽门清,自那以后断了对孟隐的念头。
傅鹤轩敷衍的嗯了一声,俊眉微皱,三两下跨进房中,唉声叹气:“真气人。”
孟隐闲闲翻了一页书,没有接话。
“哎,表弟,太学院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傅鹤轩凑到他跟前,拍了下大腿,“平时那些人对你我鞍前马后的,现在一个个在孟潜面前做狗腿,那磕碜样,我都没眼看。”
悄悄支棱起耳朵的东霓岔了神,一撇写的歪歪扭扭,眼神明明在书上的孟隐不知怎么发现了,敲了她头顶一下:“抄十遍。”
东霓鼓鼓腮,哼,每天说最多的话就是这个,抄十遍。
十分怨念的白了傅鹤轩一眼,东霓忍气吞声抄十遍。
“真的太恶心了,那黄胖子你还记得吗?就是每天让下人带一堆吃食来太学院的,一休息就去门口胡吃海塞,以前整日跟在我们后面小嘴叭叭叭的吹,现在居然跟在孟潜后面,跟唱戏似的,夸他天人之姿,才貌双绝。”
傅鹤轩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可把小爷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众人皆如此,趋炎附势。”孟隐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他也觉得蛮恶心,“功课给我。”
“好嘞!”傅鹤轩把夫子布置的功课掏出来,展展平,捧到孟隐面前,“辛苦你了表弟。”
孟隐探身从东霓手上抽走毛笔,没用惯用的右手,用不常用的左手给傅鹤轩写功课,如同群鸡踏雪般的字迹很快铺满纸张,等墨迹干透,将功课本扔给眼笑眉开的二表哥。
“太棒了,表弟,你左手写的字越来越像我了,就是这个味,狂草!”
“噗——”看了全程的东霓一下没控制住,傅鹤轩是怎么昧着良心夸自己那手烂字叫狂草的?咱们写狂草的不背这个锅好吗?!
“没大没小!”傅鹤轩伸手就要敲东霓的小脑瓜,这小丫鬟被孟隐放纵到没边了,居然敢当面笑他。
孟隐随手一拂,宛如掸灰一般轻描淡写挥开傅鹤轩的手。
“不要随意触碰女子的头部。”
“那你刚刚还用书敲她!”傅鹤轩不服气。
“她是我的婢女。”
“我还是你表哥!”
“……”孟隐抿着唇,黑眸幽深盯着傅鹤轩没有说话。
二表哥忽然明白了,捂着胸口很受伤:“表弟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以前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多少次他在太学院惹祸,孟隐从来不问原由,总会在他身后做最坚实的后盾。
大哥与他差了几岁,跟着爹在外征战,什么兄弟情深,肝胆相照他都是在孟隐身上找着的,如今兄弟居然跟他分心了。
傅鹤轩熟练的翻过墙头,啃了一口离开时顺手在桌上拿的苹果,内心小人在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
“主子,你对奴婢真好。”东霓反手就是一个夸,“但奴婢知道,刚刚奴婢不应该笑。”
就算要笑,也要偷偷笑。
孟隐将笔还给她,手指点了点纸,意思是:继续写,写完为止。
东霓:……呵呵,男人。
用晚膳的时候,玉枝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东院,把三个下人给惊了。
“玉枝姑姑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玉枝睨了小六子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被堵个结实的小六子摸了摸后脑勺,他说错话了?玉枝姑姑是很少来东院啊。
“姑姑我帮你拿。”秋挽很有眼力劲,主动提出帮忙,结果被玉枝避开了。
“不用,我自己拿进去。”
“小主子,王妃让奴婢送来一些吃食。”与其他人下人不同,现在孟隐不是世子,除了东院的人,大家都叫他大公子,玉枝从未把自己当成淮南王府的一员,她只认王妃为主子,现在称孟隐为小主子。
玉枝对孟隐是有成见的,也就少了几分恭敬,自顾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端出一碗清亮汤水的饺子,白胖胖的元宝个挨个挤在碗里,翠绿葱花点缀其中,十分养眼。
“王妃亲手做的。”玉枝意味深长的看了孟隐一眼,拿上空空的食盒退下了。
嘶……这饺子……
东霓不动神色打量名为母爱的水饺,余光刮了眼孟隐,唔,好像有点故事?
孟隐眸色晦暗,呆呆看着那碗饺子许久,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用勺子舀起一个小元宝,放入嘴中。
傅代容是不会做饭的,嫁给淮南王后,她尝试过洗手作羹汤,以此增进二人的感情,奈何没天分,差点把厨房烧了一次之后,终于学会了包饺子——迄今为止,她唯一学会的吃食。
那年初雪,她捧着精心做好的饺子去找淮南王,走到书房却得知对方陪着萧氏去京城的梅园看红花印雪去了。
她抱着食盒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将脸埋在阴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泪花砸在盖子上。
“娘。”软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你的手好凉呀。”xǐυmь.℃òm
傅代容惊愕抬头,三岁的孟隐不知道何时来到身边,肉乎乎的小手暖洋洋的,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散发出不可忽视的暖意。
“乳娘呢?你怎么一个人。”
“我想娘了。”小孟隐嘟了嘟嘴,“娘好久没来看我。”
愧疚骤然包裹住她,这几天她忙着调配最好吃的馅料,去看儿子时,他都已经睡着了,阴差阳错的,小孟隐两三天没见到娘亲了。
“娘抱着什么?”小孟隐将鼻子凑到盖子旁嗅了嗅,“是给我做了好吃的吗?”
为了保温,傅代容在食盒底下铺了一层薄薄的炭,此刻虽然灭了,但热气没散尽,肉香丝丝缕缕钻了出来。
“娘做了饺子,要尝尝吗?”
“嗯。”小孟隐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在期盼中,傅代容喂了一个饺子给他。
“真好吃。娘做的饺子,比隐儿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童言纯真质朴,傅代容冰凉的心被儿子哄得暖暖的。
自此母子二人若是有什么争执或者不愉快,二人都会心照不宣的用一碗饺子来化解。
一个做,一个吃,过后便谁也不能再置气了。
孟隐吃了一个便放下了勺子。
感情和信任不是永远无限制的,他不知道和娘之间还剩多少能够继续消磨。
最主要的是,孟隐不清楚这碗饺子是为了什么事情送过来的,他和娘意见相左的事情不止一两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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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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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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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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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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