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住也行,若是能以飞花令的形式另起一句也可。接不下去的便要罚酒。
仙越恭敬地向长亭请了個头。长亭倒也无意为难,只瞧了眼手中的酒随便给了个“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仙越心想这个倒是好接,便笑着颔首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坐在下首的方凌摇头晃脑地想也不想,便道:
“人?人面不知何处去,莫不是落在了家中?”
说完在众人的讪笑中自罚了一杯。
上首的某人微微一抬眼眸,终是没有言语。此一轮终于是风平浪静,再无事端。
仙越心下也是长舒一口气,正暗自感叹自己果敢明觉之时,但见上首的长亭师叔淡淡地递过来一句“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
仙越稳稳地接道:“时过宝地寻香径,已见新花出故丛。”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方凌说罢,又是一杯酒下肚。
某位师叔闻言,轻启的指节微微一顿。
仙越闻言,字面上虽是工整,但总觉得弥漫在席间的怨气又凝重了几分。
等到又一轮的妙语轮过来时,仙越多了个心眼。听闻上首的长亭师叔一句“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仙越赶紧接道:“天生丽质难自弃”,而后并未说后半句,便轻轻拽了拽方凌的衣角侧身悄悄递了个眼色,算是放任其作个弊糊弄过去,免得惹事。
不料方凌并未领了仙越不惜作弊帮着自己的情,仍自我行我素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就该剁了去喂狗。”
一语言毕,上首的某位师叔一道犀利的目光立刻便瞥了过来。
方凌毫不在意地拎起面前的一小串葡萄,侧卧着身子醉意朦胧地抬起下巴,轻启朱唇,咬了一个,又咬了一个。
如此良夜,又兼灯下美人醉意朦胧,一众师兄弟们顿时便坐不住了。
下首的某位师兄愣了一愣竟忘了接词,尴尬地自罚一杯,又喝了一杯,才算清醒一些。
想来长亭师叔之所以当初极力反对女弟子入门,确实有些道理的,美色果然最是惑人心。
如此几轮,方凌的酒是越喝越多,醉意也越来越浓,嘴上也就越发的撒开欢儿的不客气。
刚开始还只是借用古人诗词指桑骂槐,后来则更是浑话连篇,直接道:
“我自横刀向天笑,骂完我就去睡觉。”“纵使相逢应不识,从此天涯是路人。”“此去至白首,老死不往来”“割袍断恩义,泾渭两分明。”说着就要撕了外袍。
还好仙越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按住,也断了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心思。
几次三番的折腾过后,妙语连珠也算是被方凌折腾得偃旗息鼓了。好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众人只觉此时恐怕唯有击鼓传花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然而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方凌居然有本事第一轮便坏了规矩。
只见被当做“花”的果子传至某个醉意朦胧的小师妹跟前时,竟被她拿起来啃了几口……当众吃了!?
看来,方凌当真是醉得厉害,想必今日便是勉强等到众人散去,恐也商议不了滇南的事了。
见此,仙越只得起身,向上首的长亭辞了席,左右是不该得罪的也已经得罪了,也不差这一桩了。
仙越将烂醉的方凌薅起来,偏偏此人酒品却不是很好,极不配合地挣扎不已。推推搡搡间是扶也不是,拖也不是,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被扔到流光池里醒酒去了。
仙越当下心一横,也顾不得避讳,利落地捞起方凌抱起就走。
方凌只觉迷迷糊糊地好似回到了几年前的某个夜晚,自己身受重伤,被某人抱着嚎了一路。
不禁伸手搂住那人的脖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处却是一池的清晖余韵独自寥落。当下忆起这几月受得委屈与折辱,突然就对着眼前人开始发难。
“你不是不认识我么?不是说我不知廉耻么……”
嘴里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一边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地厮打起那人。情到激动处,竟然攀上那人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仙越是当真心疼这个小师妹的,眼看伤处已然见了血,却是隐忍不发,并未出声,任由着她胡闹。
众人看到这一幕俱都惊得酒醒了一半。真是没想到啊,那个小师妹唇枪舌剑讨伐了一晚上的负心汉竟然是仙越。
想仙越师兄这样一个霁月清风,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竟也会做出此等负心薄幸之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打晕了就老实了。”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说过要敢再打晕我,我就咬舌自尽。”方凌发狠道。
仙越若有所思地望着长亭,片刻后才道:
“小师妹今日多喝了几杯,还望师叔莫要与她计较。
今后也莫要再为难于她,毕竟她一个柔弱女子能从噎鳴潭全身而退已实属不易。如今木已成舟,她既已入得芜尘院受教,便已是我等手足同袍。”
“是啊,木已成舟!山雨欲来风满楼,又怎能躲得掉?”长亭在心中叹道。
仙越抱着方凌一路沿着流光池畔走走停停。
方凌刚开始还犹自撒着酒疯不住撕扯,此时却已是消停了。仙越望一眼怀中之人,喃喃自语道:m.χIùmЬ.CǒM
“就真的那么伤心么?”
“伤与自伤,都是自以为的。她自己尚且搞不清楚,你又何必为她操心?好了,自此便交于我来吧。”
来人正是长亭。
见他拦路要人,仙越颇有些惊讶,“师叔何意?”
“你那一群师兄弟们正在群殴仙酉,你若再不去,仙酉怕是要被他们打死了。”
仙越凝神,果然听见那边遥遥传来一阵嘈杂吵闹之声。当下便在心里将那不消停的仙酉骂了一百八十遍,可是手上却不得不拱手让人。
一番交接下来,扰得方凌清梦半醒,迷醉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身子又往那处温暖的胸膛贴了贴。
“这会儿倒是消停了,方才不是骂我骂得挺精神的吗?还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只怕是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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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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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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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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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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