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的货运公司虽然挂着货运的名头,但并不是主营运输渠道,而是大批物资的买卖进出。尤其是利用东北天津的人际关系,从中赚取差价。但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便是进出上海,最大的瓶颈却是在十六铺码头的进出。”
冷风头一次听她说起上海这边的业务,没想到竟是被码头制约,不免疑惑的看向闫娜。
“冷风,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上海可谓鱼龙混杂,帮派林立,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便是青帮,旗下弟子众多,盘据在不少行业敲骨吸髓,可谓行业恶霸。不走运的是,我们偏巧也得罪了一个码头上的恶霸,这人叫做李茂龄。”
随着闫娜娓娓道来,冷风也大致有些明白了。
现在的十里洋场,除了那些青帮红帮的大头目黄金荣杜月张啸林等大亨外,更有他们手下的徒子徒孙,大小头目,无不聚众结伙,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这其中便有所谓的烟毒霸、码头霸、赌场霸、扒窃霸、粪霸、人贩霸、渔市霸、菜场霸、走私霸、人力车霸等等。
在这诸多恶霸中,剥削最残酷的便是“码头霸”。
自从上海开辟租界后,沿着黄浦江建立了很多外轮上卸货的码头,同时雇佣了许多劳力做搬运工作,叫做码头工人。为了方便管理,便指派了一些人做了工头。这些工头都是帮派流氓出身,大多数都是红帮中人。
他们靠剥削劳苦民工的体力为生。初来乍到大上海,最容易谋份差事的就是码头搬运工,因为都是临时雇佣性质,并无任何保障,劳动强度极大。每件货物最轻的200斤左右,最重的超过600斤,每件搬运费1角到2.5角不等,其中还要缴纳60%给码头霸。一旦生病停工,不仅没有收入,连生命也无保障。
一个码头,忙碌时往往雇佣一二百人,霸主们每天的收入相当可观,此外他们还雇佣了小工头,对工人进行欺压,若有不服从的,便会被殴打逐出。这些霸主们都是帮派中人,又与当地的警务人员互相勾结,势力极大,身后还有洋人撑腰,码头工人们受尽压迫,却没有人敢擅自出头。
除了剥削工人,码头霸还有更多行道聚敛钱财。有一种手法是利用码头木板提前做好手脚,小偷潜伏在舢板下,趁旅客上下船的当儿,就将行李偷走。偷来的财物自然还要和码头霸主分赃的。
当时大的码头霸主有3个,都有100人以上的徒弟。一个叫沈关生,绰号“大刀关胜”,是杜月笙的徒弟。他依靠剥削码头工人发财致富,在永嘉路丁家弄建了别墅,同时还拥有许多房地产;第二个叫李茂龄,据说与浦东日商三井煤栈交往密切,同时又拜了青帮大头目顾竹轩为师;第三个叫张春宝,绰号“码头春宝”,是苏州河内河码头的霸主。
闫娜她们得罪的,便是这三大码头恶霸里面的李茂龄。
就在前几日,捷达货运公司有一批货,要装船运往天津,当时在码头上负责装货的工头苟老四,便是李茂龄的徒弟。这苟老四一向在码头上横行霸道,看到这捷达公司是新成立的公司,便有心刁难,擅自提高了搬运费。正好负责押运的赵天文也是个火爆脾气,一个言语不合,双方便起了争执。
赵天文看着文文静静,却是个炮仗,本就被压着在厂房里憋屈,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小混混前来呲牙,二话没说便干了一架。
苟老四平日里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曾想今天遇到了硬茬,十多个人愣是打不过赵天文三个人,被打的屁滚尿流人仰马翻,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的溜之大吉。
打架赢了,但这货却没办法装船了。这码头上的恶霸们本就是同气连枝,苟老四吃了大亏,在外面放出话,谁帮着捷达货运公司装货,就是与李家大爷过不去。
得罪苟老四没事,但涉及到了李茂龄的颜面,那就不是小事了。当天晚上便有人找上了捷达货运的大门,打着李茂龄的旗号,让肇事的人去磕头认错。
闫娜是干啥的,那是杀人不眨眼的特工,雷曼玉更是土匪窝里走出来的大当家,这两女人虽然狠狠责骂了赵天文,但对胆敢找上门的那些码头霸,自然不会客气,三下五除二的便打了出去。
李茂龄听到消息,起初火冒三丈,叫嚣着要给闫娜她们大卸八块,但随后便醒过味来,在码头上的一亩三分地,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开打,这能是一般人么?
别看李茂龄号称码头霸,在上海滩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要真是惹了大人物,即便是他的师傅顾竹轩,也是要委曲求全的。出于这个思量,李茂龄并不敢擅自妄为,先行调查这个捷达公司的底细。几天下来,却毫无所获,只知道是新来乍到的,明面上是个白俄人主事,但其实是两个女人当家,而且这两个女人还都是颜值超高的美女,手底下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能打,绝对是不好招惹的。
李茂龄不敢动手,但却私下放出话,警告了码头上的人。这么一来,倒是让闫娜她们有些头疼了。对方明摆着是等她们去说和,但如何打交道,谁去摆这个龙门阵,却是需要仔细想一想的。毕竟这算是她们立足上海滩的第一仗,能否打出名号就看能否把这个事情顺顺利利的摆平了。
听闫娜说完,冷风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道:“无非就是个恶霸,随意派个兄弟就行。阿文这么喜欢打,麻烦也是他惹出来的,就他了。”
闫娜兀自有些担心的问道:“要不,让小马去吧,他能镇的住场面。”
冷风摇了摇头,解释道:“闫娜你不是军队里出来的,不了解这帮兄弟。他自个惹下了祸事,若是让小马帮他摆平,日后他休想抬得起头。你放心,阿文我还是了解的,适当点拨两句,准保是个好苗子。”
闫娜嗯了一声,出去将赵天文叫了进来。这小子知道单独叫他准保与前几日的事情有关,一脸的沮丧,进来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冷风站起身,绕着赵天文转了一圈,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这小子打了个踉跄,却坚持站住了没趴下,哭丧着脸道:“老大,都是我这暴脾气,一个没忍住,你多踹我几脚吧。”
冷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倒是想的便宜事,想的美。告诉你,这事是你惹的,那就由你来摆平。若是连这都搞不定,以后就别说是我血刀特工队的兄弟。”
听到这话,赵天文神色一变,方才的苦瓜脸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兴奋。看到他这副模样,旁边的闫娜暗自叹服,说到理解这些男人的心思,还是得他们这帮军中袍泽兄弟。
不过几秒钟过后,赵天文讪讪的陪着笑脸询问道:“老大,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闫娜噗嗤笑了出声,赵天文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喏喏道:“娜姐,你可别笑话我,这毕竟关系到咱们捷达公司的脸面,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妥当,丢我的脸没关系,让大家没了颜面,我可对不住兄弟们。”
冷风点点头,说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已是难能可贵了。我可以提醒你几点,不过具体的就需要你自己去琢磨了。”
赵天文大喜,赶忙笑嘻嘻的应声道:“就知道老大不会不管的,请老大指点一二。”
“我问你,在这上海滩里,最不能招惹的是什么人?”
“这,那自然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各位大佬,还有市政府警察局等等,还有几个大帮派的大佬们。”
冷风听到他说完,点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上海顶尖的人物,与他们相比,李茂龄只能算是个小虾米,所以他招惹不起的人物有很多很多。”
赵天文有些明白了,眨巴眨巴眼睛道:“明白了,和这样的小虾米谈判,就要让他知道,我们就是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具体怎么招惹不起,嘿嘿,哪里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得到的。”
听他如此说话,冷风和闫娜对视一笑,对他的领悟力表示满意。
“此外,还有一点,这个李茂龄当了多年码头霸,想必已经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像他这样的人,恐怕距离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已经太远了,恐怕是再也难以割舍他现在的财富与地位了吧。”
赵天文嘿嘿乐道:“对啊,这些所谓的恶霸,没发家前估计还能见见血,干一些不要命的勾当。如今功成名就,又有了娇妻美眷,还住上了大别墅,哈哈,与他这样穿鞋的相比,我们这些光脚的苦哈哈要是与他拼命,想来他也是害怕的吧。”
见赵天文悟性不错,冷风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下午你就走一趟吧,带上两个兄弟,每人两把枪,去会一会这个码头恶霸。”
赵天文得了冷风的提点,顿时信心满满,满脸兴奋的出去叫人。他也不叫旁人,就点那两个与他一起打架的兄弟,三个人披挂整齐,带了各自的家伙,兴致冲冲的出了公司,往永嘉路行去。
他们事先早就打听的清楚,这个李茂龄做码头霸多年,的确赚了不少黑心钱。这男人么,有了钱就要嘚瑟,几个月前刚在永嘉路上买了一套别墅,专门养了两个漂亮的姨太太,还放了几个手下混混充作护卫。
这天下午,李茂龄也没闲着,将手下几个码头的小工头都叫到了永嘉路别墅,询问码头上的事情,尤其是问捷达公司是否找到了码头工人帮他们装运货物。
苟老四满脸的谄媚,叫嚷道:“师父您就放心吧,几个码头的工头都得了消息,有师父的号令,根本没有不听话的。哼,这什么捷达货运公司,保管它什么货物都无法装运,过不了几天必定向大爷求饶。”
李茂龄现在见到苟老四,就一肚皮的怨气。要不是这小子惹是生非,擅自改了运货费,哪里还能招惹到这样的事端。但念在这小子一贯对自己孝敬,也给他留点面子,是故只是低声嗯了一声,并未理会苟老四的话。
旁边另外一个徒弟张麻子心中暗笑,对苟老四的所作所为颇为不齿。此时也站了出来,说道:“师父,话不能这么说,这两天我也在外面打听过了,这捷达货运公司虽说是刚成立不久,但外表看起来可是财大气粗,不但是盘下了原先的面粉厂,据说还建了一个白俄人的商行,手底下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个个能打的很。像这样的人,恐怕是大有背景,师父还是要谨慎一些,能尽快和解的,还是以和为上。”
“哼,张麻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若是个个都这么好说话,那我们师父的颜面往哪里搁?”
苟老四与张麻子一向不和,此时见他站出来说话,不由的嚷嚷起来。没想到坐在上面的李茂龄啪的一巴掌打在桌面上,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m.χIùmЬ.CǒM
“苟老四,你他娘的再乱放屁,小心老子把你开了。麻子说的很有道理,在这上海滩上混,最为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谁能惹,谁不能惹,我们心里一定要有数。莫要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麻烦到家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别墅外来了三个青年汉子,脸色不善,说要找大爷有事相商。
李茂龄蹭的站了起来,脸色深沉,狠狠的瞪了苟老四一眼,呵斥道:“苟老四,你先出去看看,是不是捷达公司的人?”
张麻子站了出来,插嘴道:“师父,还是我去吧。若真是捷达公司的人,老四出去招待,那还不火上浇油,万一惹出什么事情,那就不太好了。”
李茂龄点点头,改了主意:“也罢,就由麻子你辛苦一趟了,好好招待来客,我等会就过去。”
待张麻子走后,李茂龄冲着苟老四,呵斥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等下机灵点,不要乱说话,明白了么?”
苟老四垂头丧气的点头答应,心里对张麻子恨到了极致,甚至比起捷达公司的人,这股恨意都要来的更强烈些。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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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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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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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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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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