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太过刻意,慕云泽不由得朝她看了一眼。
曲挽歌的表情已经收拾完好,至少从表面上,他看不胡这个女人心里到底怎么想,但是有时候,表演的痕迹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有些怀疑。
他置身事外,自然看的最清楚,高歌对曲挽歌怀揣恨意,这种话,只会触动她的敏感的神经。
只不过这次,高歌并不像以往那样激动,她的神色只是微微有些波动,随即就像被石子投掷过的水面,泛起涟漪后,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接过曲挽歌手里的长命锁,手指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良久抬起眼帘看向她,“以你的性格,怎么会没有丢掉呢,我和我父亲的东西,对你来说,不应该是深恶痛绝吗?”
曲挽歌的心被扎了一下,似乎连她自己也难以做出解释,而高歌,也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释,没有等她说话,就对慕云泽道,“我们走吧。”
说罢,电梯门刚好打开了,高歌拉着慕云泽直接走了进去。
曲挽歌回过身,就这样看着她,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令高歌说不出的不舒服。
就在电梯门徐徐闭合的时候,曲挽歌突然伸手拦了一下,这个动作,让高歌愣了愣,随后就见曲挽歌站在电梯跟前,盯着她问了这么一句,“你恨我吗?”
恨我抛弃了你,恨我明知道你是我女儿,却不肯认你,明知道错的不是你,却还是将上一辈的恩怨,迁怒到你身上,恨我为了救茵茵,对你那么的残忍……
她什么都没说,高歌却什么都明白。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那些事她做都做了,还在乎她恨不恨吗?
那些念头一一字脑海中闪过,最后只化作一个凉薄的笑,“不恨。”
曲挽歌怔了一下。
高歌淡漠道,“恨也是需要感情的,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感情,我的感情,已经被那一棍打碎,被那五千万,彻底泯没了。”
曲挽歌摁着电梯门的手不由得一颤,接着就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垂下手臂,电梯发出一声关门提示音,然后便徐徐关上,高歌音乐看见了那个女人通红的眼圈,跟滚落下来的泪珠。
她哭了?
高歌愣了一下,随即又自嘲的摇头,怎么可能呢,那个女人的心事石头做的,她怎么会哭,即便哭,也是因为萧茵,而不是她高歌。
曲挽歌收拾好情绪,再次回到萧茵病房的时候,在外面留听见病房里砸东西的声音。
她咒骂着高歌,咒骂着命运,又哭又喊,叫着苏靖欢的名字。
她一直都不肯承认,其实她已经教坏了萧茵,她的纵容,她的妥协,一点点将那个本来天真烂漫的女儿摧毁了,她变得自私自利,变得狠心,都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以及错误的示范,犯了错,本来就是要承担责任,就是因为萧茵每次犯错,有他们出面担着,所以才把她弄得这样有恃无恐。
曲挽歌的手在门把上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推开。
她该学着自己承担责任了。
萧茵终究是没有等到骨髓,怀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跟怨恨,半个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的脏器早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这件事,激化了她的情绪,也加重了她的病情,她走得特别突然,至少是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她至少还有两个月可活,如果可以等到骨髓的话,甚至更长。
大概是因为她心怀愤懑,或者是因为消极的治疗态度,那天晚上,突然发病,医生抢救了几个小时后,已然没有挽留住她的生命。
医院的解释是,多脏器衰竭。
高歌是清晨知道这个消息的,萧雪婉来的电话,她跟慕云泽那会儿还在睡觉,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慕云泽电话挂了好一会儿,她才愣愣道,“萧茵死了?”
慕云泽点头,“半个小时前走的,医院已经出示了死亡通知书。”
高歌“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慕云泽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边穿衣一边道,“我过去看看,帮忙处理后事,你继续睡吧。”
高歌又“哦”了一声。
慕云泽脚步顿了顿,扭头,单膝跪在床上,凑近高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高歌抬起眼帘看向他。
慕云泽抿了下嘴唇,垂眸道,“当初曲挽歌将你打昏,拿你的骨髓去跟萧茵做过终极配型,你的骨髓其实并不合适。”琇書網
高歌猛地抬起头。
慕云泽将她的发丝刮到耳后,“这件事,我只有我知道,连曲挽歌都不清楚,所以即便萧茵拥有的你的骨髓,她还是会死。”
慕云泽并没有撒谎,他也不屑于撒谎,这个结果,是当初帮曲挽歌做事的医生告诉他的,想想也是,亲生父母的都不合适,同母异父的姐姐,合适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萧茵算计,窥觊了这么久,即便成功了,也救不了她自己,这大概真的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萧茵的葬礼很简单,萧振东跟曲挽歌没有打算大办,在萧茵去世的第三天,就将人葬在了萧家的祖坟。
葬礼那天,下了雨,墓园一片泥泞,这一天,高歌也去了,她穿着胶鞋,一身黑衣,慕云泽撑着伞打在她头顶。
空气有些闷热,雨却一直没停。
这场葬礼没有邀请任何人,来的就是萧家,跟慕家的自家人,除此之外,就是苏靖欢了。
萧振东弓着背,跟曲挽歌站在中央,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头上竟有一层灰白的发,就像覆了一层霜一样,脊背也弯曲下来,整个人显得苍老又颓然。
曲挽歌的状态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她一直都没说话,也没哭,只是眼圈有些红肿,真正的痛苦,大概就是这样,连眼泪也哭不出来。
有那么一秒钟,高歌突然同情起这个对她狠心,却对萧茵疼到骨子里的女人。
中年丧女,这对于任何一个这个年龄的人来说,都是残忍的,她已经不再年轻,留在这世上的日子,大概也就一二十年,而她要用这剩下的一二十年的时间,来回忆萧茵,这大概才是最残忍的吧。
也是突然地,她懂得了一句话:留下的人,往往才是最痛苦的。
葬礼结束后,萧振东转过身,嗓音沙哑道,“这几天麻烦大家了,今天天气不好,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曲挽歌背对着众人,望着墓碑,没说话,也没动。
萧雪婉撑着伞过去,将手里的一把伞递给萧振东,低声道,“照顾好她,我们先走了。”
萧振东点点头,“路上小心。” 加我"",看更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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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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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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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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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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