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哽咽了。
尽管贺兰亭在心底一直强调要控制情绪,但说到心事还是没忍住。
他强压下了喉头的干涩,低头说:“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对,留在长安是我提出来的,我也的确想做些有用的事……”
他用丰罗语絮絮叨叨说着,是说给薛龄听,但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我不应该这样,但看到他们都说着要回国的事……”少年不再说话了,他捂住脸,好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城西那边你去看过没有?”半晌,薛龄开口,柔声问他。
贺兰亭长叹一声,收敛了情绪道:“没有,怎么了?”
“我和清颐姐带你去看看吧。”她语调轻松,让贺兰亭有些沉重的心绪微微有了变化。ωωω.χΙυΜЬ.Cǒm
“清颐姐今日就在城西玩,我们去找她。”她一边说,一边将虚掩的门打开,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
冬日里的阳光耀目,一缕缕洒进来,贺兰亭抬头看过去。也许是刚流过泪的眼睛有些视力不佳,又或者是薛龄站在背光处的阴影里的缘故,此时他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恍惚间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姿态挺拔飒爽,让他想起往
日里那个逸兴神飞的自己。
“好。”他起身,低低应了一句,走到阳光下,心间阴霾暂销。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薛龄指着远处较高的建筑说:“那边檐角飞起,还挂着灯笼的,就是博闻楼的最高一层。”
贺兰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许久,见檐角瓦片看起来虽然年代久远,但观一角便可看出比周围其他建筑都要宏伟,不禁唇角漾起笑意。
“龄儿,到这边来!”清越地女声响在远处,薛龄侧首望去,便见魏清颐在街角朝她招手。
两人快步过去,在街角转了个弯又走了一段,便见到一个人群熙攘的糕点铺子。
“这家丰罗的牛乳糕,龄儿说最是地道。等下我买了来,贺兰亭你帮我尝尝看。”魏清颐扮作清雅俊俏地公子模样,见到贺兰亭后,一拍他的肩膀说道。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冷,贺兰亭和薛龄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披风,偏魏清颐一身青褐色的锦袍潇洒风流,引得前面排队的女子们频频回首。
“牛乳糕?长安有牛乳糕!”贺兰亭不可置信地问,因为他太过激动,本能地说了丰罗语。
“啊?”魏清颐一脸疑问地看向薛龄。
“这小子魔怔了。”薛龄平静解释道。
贺兰亭挠着头笑了笑,被她一逗,早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少年气,说:“我好久没吃牛乳糕了。之前家里的阿娘做的牛乳糕最是香甜,乳香味老远便能传来。”
说完,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十分期待地看向糕点铺的方向。
“听闻贺兰王府的牛乳糕一绝,贺兰大人莫要失望才好。”快要走进糕点铺子的时候,薛龄谨慎地补充了一句。
贺兰亭跟着人潮往前挪了挪,回头对薛龄和魏清颐说:“哪里会!我现在能吃到牛乳糕就很满足了。”
牛乳糕是方形的白色糕点,出锅后用长条型的刀切开,霎时便有浓浓的牛乳香气,混着丰罗糕点特有的甜香飘入鼻端,令人心情大好。
轮到贺兰亭买的时候,店家新的一锅牛乳糕刚刚出炉,热腾腾地糕点被丰罗人特制的长刀一下切开,保留了软糕完整的形状。
“我要六块!”贺兰亭兴奋地说。
“好嘞!”店家头也不抬,手下麻利地用油纸装好六块糕递给对方。
贺兰亭将钱递给店家半大的儿子,摸了摸小孩的头,用丰罗语说了一句什么,小男孩点了点头,给他找了几枚铜钱。
“您是丰罗译馆的贺兰大人?”店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贺兰亭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眼神全在手里的牛乳糕上。
店家继续给后面的客人装着糕点,一面飞快地说:“我家夫人就是丰罗人!改日贺兰大人再来,我让夫人与您叙话!”
贺兰亭抬头愣了愣,一块牛乳糕已经被他放进了嘴里。
“她也想家乡!”店家补充了一句,见出锅的糕点不多了,又小跑着回身到里间忙乎去了。
牛乳糕入口很快就化开,软糯地口感加上牛乳的浓香散入鼻腔和咽喉。
贺兰亭点了点头,回身笑着给薛龄和魏清颐分糕点,眼角的一点点湿润已经被风吹干。
“这家牛乳糕是我家乡的味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在想贺兰王府母亲,还是在想丰罗街头的糕点铺子。
“很多丰罗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在长安生活。”三人在路上走着,薛龄看着街景安静地说道。
贺兰亭侧首看她。
“像这样的糕点铺子,不仅受长安百姓欢迎,也是生活在此的丰罗人的一份寄托。”说完,她将一块糕放在了嘴里。
半晌,待三人将糕点用罢,薛龄已经颇有兴致地同魏清颐和贺兰亭介绍道:“前面那间丰罗酒馆,据说是丰罗新来的厨子,还带来了丰罗才有的酒,进去坐坐?”
“好啊。”两人异口同声。
刚进去,外面扑簌簌地下起了雪来。
这雪不大,雪花落到地上化成了水,并不算什么稀奇,却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很快,酒馆内的丰罗人唱起了家乡的小调,似乎是看到雪十分开心。
贺兰亭一向健谈,此时听到熟悉的曲调,干脆过去跟几个丰罗人聊了起来。
原来这几个年轻的丰罗男子今秋才到的长安,他们合伙开了这间酒馆,想在这里发展一番事业。
贺兰亭又问了一些丰罗最近的情况,几人越说越投契,不一会儿便说要亲自下厨,给贺兰亭做一桌丰罗菜。
薛龄见没有什么不妥,示意贺兰亭玩得尽兴就好。
随后,她有些好笑地回首,正打算和魏清颐说话,便见她倚着窗棂,抬首看飘雪的眼神有几分寂寥。“清颐姐?”薛龄偏首轻轻唤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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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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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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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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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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