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莲急忙奔进屋内,陆亦轩听到父亲似乎在叫嚷,给大妹几个打着手势,让他们赶紧地将板车上的东西卸了,自己跟着母亲后脚进了里屋。
父亲陆铁柱是个老顽固,怎么说服这位,还颇费思量。
上辈子,父亲即便是断腿之后那十好几年,一直也都很反对兄妹五人去搞个体户之类事情。
或许是被十年特殊时期的经历刺激过头,或许是脑子里那所谓社会煮义建设标准、无产者阶级立场,太过坚定。
总之,父亲是个对‘走资’路线格外反感之人。
说不好听点,这是被特殊时期,一些偏激思想洗脑严重,思维僵化,脑子转弯速度太缓慢。
上辈子,一大家子人始终生活艰难,跳不出那个穷坑。
很大原因,或许正是源自父亲这一家之主的落伍保守态度。
陆亦轩微有些头大,思想工作不好做,尤其是给自己亲老子,道理讲不通时,总不能打他一顿屁股,用巴掌说话吧!
尽管在他的眼中,如今的父亲,差不多能当‘儿子’来养活。
这种很怪异地心理年龄使然,让他在面对父亲这一家之主时,思想总有点转不过弯来感觉。
大妹陆亦雪很聪明,秒懂他的意思,急忙就招呼着两个弟弟去做善后,拎着那条足有二十斤的猪后腿就往厨房走。
二弟三弟也赶紧搬着米面油。
三弟流着口水在跟姐姐卖乖巧:“雪儿姐,猪肉炒大片的,另外再炸点油饼成吗?”
“幼饼,幼饼……窝要吃幼饼……”老妹陆亦萍跟在哥哥姐姐们屁股后面乱跑,今天格外欢生。
内屋炕上。xiumb.com
父亲陆铁柱奋力支撑起上半身,刘玉莲快步上前,给塞了两个枕头靠起,一边喊着让男人慢着点。
陆铁柱是左大腿膑骨粉碎性折断,造成神经压迫,股骨坏死,进而半身麻痹瘫痪。
如今在家将养了一个多星期,用了村里赤脚郎中给开的跌打草药,可惜一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上辈子,
因为家里穷,一直没得什么真正有效果治疗机会,陆铁柱就这么一直苦熬拖着,在炕头上一直躺了近两年时间,后来还是生产队里,有能人给用废旧板车改装了一辆‘轮椅’,靠着‘轮椅’辅助,才得以有了一些独立行动能力
。
“轩娃,你们刚才,在院子里嚷嚷什么呢?”
“呃,也没啥,前几天上山摘了些山柿,进城换了点粮油,还有一些书本。”陆亦轩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炕头上的这个男人,暗想该要怎样才能唤起他的斗志。
“你胡说八道!”陆铁柱冷不丁大吼了起来,伸手指着陆亦轩,“混账东西,你现在是,越来越有能耐,长了本事,当面就敢撒谎,骗你老子了吗?你老子我还没死,你就敢当面阳奉阴违,
你给我跪下!”
卧槽!
陆亦轩腹诽一声,暗道这老男人脾气不小啊!这是,早就攒着火啦?
刘玉莲紧张坏了:“轩,还愣着干嘛,快跪下,给你爸赔不是,听见没有!”陆亦轩撇撇嘴:“妈,那啥,我想跟爸聊会儿心里话,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放心,我爸这是对我有误会,我爸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之人,他这是,担心我们兄弟在外面闯
祸,才这么生气……”
几句话,先将母亲刘玉莲给打发出去。
陆亦轩顺手关了屋门,摸出烟来,点上一支,上前塞给了父亲陆铁柱:“爸,吸上,咱爷俩谈谈心。”
陆铁柱表情里透着古怪,实在大儿子这般镇定自如的表现,让他倍感意外。
这要是以往,他这里扯开大嗓门一吼,全家人都要噤若寒蝉。
但是现在……
尤其大儿子看他时的眼神,那目光之中,居然有种宠溺、怜爱情绪流露,仿佛长辈在看任性晚辈的那种无奈表情。
父母早年间死于战乱逃荒,很小的年纪,他就成了孤儿流浪……
荒唐之中,他竟然在大儿子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父爱温暖。
委屈,伤怀,
男人冷硬外表下,那颗貌似坚强地内心,一下子在他心中泛滥开来,他鼻头一阵酸涩,好想任性大哭一场。
他强忍住眼眶内的湿润,下意识接过大儿子递来的香烟,看了一眼:“臭小子,还是带过滤嘴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是很贪婪地狠吸了一口。
然后,将烟闷入肺中,闭上双眼,头向后枕靠着,老半天都没舍得将烟往外吐出。
陆亦轩又点起一根烟来,自己叼嘴里吸了口。
结果被呛了个狠,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咳嗽连声,好不狼狈,赶紧将烟又给掐灭掉。
上辈子,自从南下闯生活那时起,他就再没沾过香烟,没喝过一滴酒。
但是这会儿,他却忽然有种冲动,真想弄上几打啤酒,跟如今正值壮年的亲老子,来个一醉方休。
父子两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呼~~~
许久,陆铁柱睁开眼睛,将吸入肺部的烟一口吐尽。
滋~~~
陆铁柱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好家伙,这一根香烟,被这老男人狠狠两口,便吸得差不多就只剩下了香烟屁股。
“出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子我逼迫你哥俩去的!”冷不丁地,陆铁柱闷声道。
“啊?”陆亦轩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个屁啊!记住了老子的话,外面要是有人问起,你和冬子,为啥进城当小贩,直接就说,是你老子我的主意,是你老子我,日子过不下去,寻死觅活,逼着你们俩干。
等下你把这话也告诉冬子,听清楚没有!”
“哎呀,爸……爸你原来不反对……”
“滚——快滚——老子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陆亦轩正亢奋不迭,在为父亲这出人意料开明态度欣喜之际,没想到陆铁柱却突然又翻了脸,手里的烟头,直接往他脸上弹来。
陆亦轩一个冷不防备,烟头正好弹在了他脑门上。
娘咧,烟头的火星,不偏不倚,击中脑门,烫得他顿时惨叫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就去拍打脑门。
刘玉莲风一样推开屋门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陆亦轩急忙摆手示意没事:“妈,我没事,别紧张,我爸扔烟头,不小心扔我脑门上了……”
“还不快滚出去——”陆铁柱又吼。
“啊,对对对,我这就滚……”陆亦轩说着,直接往地上一躺,轱辘转着向屋门口滚了去。
刘玉莲愣怔住。
炕头上,狂声大吼中的陆铁柱,顿时脖子突然给一只无形大手掐住了般,没了吼声,瞪大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正躺地上往外翻滚中的大儿子:混蛋,老子让你滚,老子没让你真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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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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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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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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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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