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洗手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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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宋悦在排练室练舞，广主任敲门喊她出来。
自从知道宋悦要出国演出后，广主任随即打了申请，留在春江，彻底成了宋悦一个人的领导加助理。
“广主任,怎么了？”
“演出的衣服送过来了，”广主任引着她往外走,“裁缝、化妆师跟设计者都来了。我先带你去看看。估摸着这次都要定下来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及时提出来。”
“好。”
广主任引着她到了三楼待客厅,推开门,宋悦裹着大袄进去。
一眼,看见了背对着他们的纤细身影，一身及膝的黑色羊毛褂子,配着半长的条形靴子。
时尚且靓丽,陌生而熟悉。
广主任明显是提前摸排过，挨个给宋悦介绍。
那人也闻音转身,眼里少了几分的惊讶，只是笑吟吟看着宋悦,“小悦，好久不见。”
杨琳慧真的瘦了好多,感觉整个人都只有个骨架子,但精神却是不错,神采奕奕。Χiυmъ.cοΜ
“慧姐,”宋悦是真的意外，趁着握手的空，低声问，眼里全是惊讶与久别重逢的惊喜，“你怎么会在这？”
“跟着老师来学点东西。”
宋悦这个节目算是临时加上的，再重新开始做衣服也不现实。
索性服装组的老师花着心思，从之前那些浩如烟许的衣服成果图里挑挑拣拣选出了几个，又经过领导的挑选和宋悦广主任的意见，多方商讨下，才确定下来。
衣服定下来，这个相应的人员就匆匆赴春江，进行确切的尺寸剪裁。
之前看衣服图都是只有图，根本没提及后面的相关人员。
宋悦也是真的不知道演出服还有杨琳慧的一份力。
广主任看出两人熟悉，放心的让杨琳慧陪宋悦进去试衣服。自己留在了待客厅跟老裁缝等人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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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衣室，杨琳慧帮宋悦系脖子上的软绳，又往外拽了下她腰间衣服，不由啧啧感叹，“这衣服做的时候，老师都说款式是偏瘦的。想着能穿上人的不多，我们还特意带了个宽松一点的版。看你这穿的，倒是太过合适了。”
宋悦心情好，站着由她打趣，“慧姐，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做了小手术，还在恢复期，自然是瘦了点。”
“怎么做手术了？慧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杨琳慧拿着软尺，在宋悦腰上比划了下，笑，“至少我还从那捡回了一条命呢。而且，瘦点多好看啊，穿衣服都省布料。”
宋悦不放心，“慧姐，你既然来了春江。那要不你抽个时间，我带你去春江市医院看看。我嫂子就在那，再复查一下，我们心里也放心了。”
杨琳慧眼里都染上了笑意，谢过了宋悦的好意。只是，她那个病，医院还真复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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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做的很大气，浅绿色长裙上映着牛马成群的抽象刺绣，明明暗暗串着珍珠碎片，随着宋悦旋转，在灯光照射下，上面的手绣图案似动了起来。
“太精美。”
宋悦爱不释手，“这上面的是手绣的吧？”
“手绣的，而且底下裙摆上的草叶采用的是苏绣双面绣。”杨琳慧帮宋悦理着衣服，“这上面的明暗成串的小碎片都是手工磨碎的，一点一点找的最小的串起来的。光这件衣服，我师父师姐们都做了有将近十个月。”
“太有功夫了。”宋悦不舍得，“我都不敢穿了。”
“有什么不敢穿的。”杨琳慧再三量了下宽松的地方，“穿着呗，我们都等着你在国外穿着咱们华国的衣服，跳咱们华国自己编的舞。让那些老外看看，咱们华国有自己骄傲的刺绣工艺与精湛的舞蹈表演。我们也有让世界惊讶的服饰。”
“时代可以刻板，但那不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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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几天，宋悦跟着新的指导老师每次都训练到深夜，回到家，清清都睡着了。
亲亲闺女睡着的小脸，简单的洗个漱，被子一裹，闭上眼，瞬间都能睡着。
每一个抬手、踢腿、旋转，都有老师在一旁一点一点扣着动作。
一个六分钟的舞蹈，抠动作抠下来能抠一上午。
宋悦每天都累的不行，坚持不下去了，就偷着去放衣服的橱窗前，蹲着看一会儿演出舞裙。她现在也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花费十个月只为做一件衣服。
可，就像她，也只是十几年只学跳舞一件事。
学到最后，便成了骨血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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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被宋母喊着去给贺朝国挑礼物，宋悦闹得头大，最后也只是在百货大楼给贺朝国买了件羊毛衫和一件厚的羊毛褂子。
宋母是真把贺朝国当亲儿子，“我让你给朝国织一个围脖，你整天喊着没时间。你看看你买的东西，在哪儿不能买。”
“在那还真不能买。”宋悦挽着宋母，“妈，你是没见哪儿地有多偏。哪有咱们这款式这么多呀。”
“那你也不能这样。显得多没心，朝国心里能不怨你。”
“不呀。”宋悦见宋母面露不虞，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其实给他准备了特有心的礼物了。”
宋母好奇，“是什么？”
宋悦眨眼，故作神秘，“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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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邮局开门最后一上午。
贺朝国终于忙完年前的临时演习，有了时间，骑着他那辆拉风的黑色永久牌的自行车，一路冷风吹着，风驰电掣赶到邮局。
领完东西，贺朝国整个人都惊呆了，那是一个不亚于自己闺女婴儿车大小的包裹。
要不是不现实，贺朝国都怀疑宋悦是把他宝贝闺女给他邮了过来。
包裹提着出来，又被告知还有一封挂号信。
拿着信封，贺朝国看了一眼寄信的人，也是宋悦。
怎么还分两次寄的？
回到家，贺朝国洗了下手，拿着裁纸刀信手划开信封。
里面掉落出一张彩色的照片，上面是宋悦穿件绿色的长裙，秀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巴掌小脸，长长睫毛，杏眼似水，樱桃红唇，微微抿起。
还怪好看的。
贺朝国勾唇一笑，穿这么好看，净是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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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展开，宋悦娟秀字体跃然纸上。
贺朝国一目十行看完，心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酸酸涨涨。
复又看了一遍，像是看见宋悦伏在案桌，一字一句写给他看的心。
“老公，这件衣服是广市有名的裁缝师傅做的。从裁布到成衣装柜，花费了将近十个月时间。上面的图案都是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那些碎的珍珠壳也是裁缝师傅一个一个串上去缝起来的。”
“我常常觉得惊恐，怕自己能力配不上这样的华服。而后，又会忍不住再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愿意花费十个月的时间去做一件衣服，苦守清贫。”
“我是个俗人，有时候会再想，要是他们做那些很是平常的衣服。每个月都能做好几套，每个月都能有一笔不小的外快。又何必苦守着这一件只能穿一次，亮过相，便被人带走封箱保存的精美华服呢？”
“慧姐说，这是他们的使命与荣誉，将华国的刺绣与服饰献与世界，说出华国的声音。”
“我彼时只觉得震撼，而后，却想起了你。”
“我想，这世间喧嚣吵闹，平淡浮华，却总有人喜欢与寂静无人处，干着惊天动地的事业。”
信纸最后，宋悦这样写道：———
“等我回去，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讲一个生离死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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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邻国的那天晚上，宋悦跟往常一样踏着夜色回家。
推开门，客厅灯火通明，宋父宋母端坐沙发。
“爸，妈，你们还没睡啊？”
宋母忙围上去，“回来了，饿不饿，我锅里给你热的有饭。你看你这眼圈，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
“不饿。”宋悦挽着宋母的胳膊，“也不是很累。”
就是感觉脑子都给冻住了一样，摇着头都觉得费劲。
“我听你爸说，你们是明天上午十点走。那明天不用起这么早了吧？”
“要早起。我们说的是要七点半集合。”
“那这跟你平常练舞时间也差不多啊。”
宋悦笑了下，“演出完就好了。”
“那这也太辛苦了。”
宋父终于找到一个能插话的空间，吹胡子道，“那人家都是这么辛苦。”
宋母气道，“人家是人家，我姑娘是我姑娘。我心疼我姑娘还不行？”
见着两人都要吵起来，宋悦哪个都惹不起，岔了话题，“妈，清清呢，还在你们屋呢？”
“嗯。早睡着了。”
“行，那我抱她去。”
“你抱她干嘛？人好不容易刚睡着。”
“我明儿就走了，想陪她睡一晚。”
宋母摆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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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悦跟宋母都进屋抱孩子去了，孤留宋父一个人在外面喝茶。
宋母低声跟宋悦说，“别搭理你爸，等你一晚上了，什么都不会说。他心里担着你呢。”
“我知道的，妈妈。”宋悦蹑手蹑脚抱起闺女，“这段日子辛苦你跟爸爸了。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管过清清。”
“这有什么。当妈的不都这样。孩子有什么烦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当妈的都恨不得挡在前面，替孩子挡着，受着。”宋母笑，“不然，人怎么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是我女儿，我能帮上你，妈心里就觉得高兴。”
宋悦感动的眼泪汪汪，“妈妈，你真好。”
宋母笑，还没说话，就听见站在门口，拿着茶杯的宋父，泛着酸意，幽幽来了句，“你妈是真好，你爸就不是真的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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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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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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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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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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