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何为诡,黄泉问自归。
胼胝丝滑大略讲完情报后,便不再出声。一时,巷子复作宁静,云雾遮住星月,巷子愈发黑静,寒风嘶吼,割皮裂肤。
君子处约躲在墙影下,沉吟思忖一会儿,缓缓道:“既然你说赌坊有搞头,想必你已打探过了!底细先说来听听。”
胼胝丝滑笑嘻嘻道:“还是队长厉害!逃不过您的法眼。那赌坊名叫大嘴赌坊,崇祯七年开张,名号虽不雅,但是背景可真不算小,据生活在穷鬼街的贩夫走卒说,那赌坊原四川巡抚小舅子开的,赌坊主人名字具体是谁难以查证!”
俟胼胝丝滑讲完后,思安忽的问道:“丝滑大哥,开赌坊不是要在富贵之地开吗?为什么要在穷鬼街开?”
胼胝丝滑先是惊讶一声而后道:“哎呀!你看我!一着急搞事情,忘了给你解释!那大街原本不叫‘穷鬼街’。几十年前,此街内居住俱是读书致仕的乡绅,他们自不缺诗书礼仪,故而有了读书人的‘桂’字;至于金鱼银米这等物什,他们为官一生,宦海风波,平安落地,怎会少得?故而有了这‘金’字;将那‘金’字放在‘桂’字前,变成了金桂街’。当然这极雅的名号只流传于官宦世家之中,居住于成都黎庶百姓口中则是‘富贵街’。”
胼胝丝滑扭头打量这沉吟的处约,见其不发言语,静心倾听,依着讲道:“然则数十年过去,沧海桑田,昔日朝中交际尽数散去,后辈子孙长在温柔乡中,甚少有能爬至庙堂!一代不如一代,逐渐沦为府城豪绅而已,仗着城外万亩祖产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愈发堕落,原先还紧守世家礼仪,不料周围小厮撺掇少爷们眠花宿柳,吃喝嫖赌!‘金桂街’原先的三家赌坊的开张便是那些纨绔子弟为方便,拉着成都赌坊的掌柜来‘金桂街’开的分店,你道这奇了不奇!要不是居家自开赌局,要么烂赌不归家,那有请别人在自己门口开赌场的?”
小尼姑思安听的双目泛出金星,呵斥道:“这些纨绔子弟真懒!”
胼胝丝滑不亏是混迹草市的老油条,说评书真是不差,言语到了一处,忽高忽低,胸中时而高昂,时而低吟哀叹,继续讲着‘穷鬼街’的由来。
…胼胝丝滑评书线…
可不是!又懒又蠢,招祸入门。那些个老老爷辈的年轻时亦是声色犬马,留恋花丛,招蜂引蝶。及至婚后,不思发妻,厌恶管束,一味贪图野径花柳,恣意声色十余载,夜夜作黄郎,终至肾水亏损,不济子孙!好不容易求至一‘仙药’,经年调养,终于在小妾身上种出一颗瓜,延继香火,本就疼爱似珍宝,怎肯责、打、教、骂?
何况自身本就是个歪梁,撑不住家风!任你请多好先生训教,只不过暂时止住,俟先生一走,不及三月,仍是有样学样,老子渔色,儿子嫖妓。恶性循环,终至家风败落,人心不齐,各自起了心思:
少爷们不喜十年寒窗苦,只喜声色犬马,遛狗斗鸡;太太姨娘们争风吃醋,攀比身家;管家们损公肥私,自留退路;小厮们阿谀奉承,卖股求荣;丫鬟们争奇斗艳,求名争脸;老婆子们吃酒打牌,卖脸作乖;老爷们只知纳妾渔色,享受人生最后的荣华富贵。
再说经营这一项。新一辈的老爷更不如老一辈的会经营,府库就与那要断气的病人一样,只有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岂能长久?俟时日一久,大多坐吃山空,破落不已,仅剩下一副空架子!只差一把风!一把火!便是白茫茫一场干净!
及至大嘴赌坊瞅准了这些家族最后的余产,仗着巡抚大人为任一方,全了“混江龙”的势,恣意挤压另外三家赌坊,逼其自闭!
那三家赌坊开了三十年,开满一世,早将左近豪绅之家挖的精空,如今剩下不过是些祖田、贡田、房产而已。况且久坐赌坊生意的人,四面玲珑,那里大嘴赌坊乃是巡抚大人的前哨,纷纷顺坡下驴。
大嘴赌坊自挤走三家老赌坊,开始独自涸泽而渔,利用巡抚的权力,先将祖田、贡田的性质偷换成普通水田,从中抽税后,又将纨绔子弟典卖兑换的金银悉数吸了去。而后便是房产,再之后便是家仆丫鬟,随后便是妻儿,最后便是自己饿死街头!
好一个,金桂巷变作穷鬼场!
不信你只看那穷鬼街,庭院楼阁,叠盖重重,然居住之中全是些破衣烂衫的贩夫走卒,哪有昔日荣华富贵之相啊!便是大街牌两侧的永葆千年的桂树,亦不知让哪家子弟挖去典卖了!
风呼呼,雨潇潇,风雨送呼号,死的死!埋的埋!日子一久,金桂街复作穷鬼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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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尼姑听完胼胝丝滑讲完一番故事,不禁感同身受,悲自心起,兀自鼻尖反酸,眼眶擎珠,低声啜泣。君子处约忽听小尼姑啜泣,借着月光瞄了一眼,见泪珠儿几要落下,忙取了织云锦撕下一大片,轻轻抵住泪珠,劝慰道:“好师妹,莫听滑泥鳅讲故事!他那没品的你还不知道?昔日就曾骗过你。丝滑啊!让你讲情报!你却拿红楼梦的桥段来哄她玩,心坏透了!”m.xiumb.com
胼胝丝滑吃君子处约一记暗示,兀自道:“瞧我!忘记正事了!…”
…胼胝丝滑评书线…
那穷鬼街,名称由来全因阖街五百六十户穷家。那五百六十户人,原本多是些积年老人,常年居住于此,门户虽不多,人丁兴旺,男女老幼加起来,足足近万人,男叮从事行业皆是些贩夫走卒行伍,最高亦不过是某位铺子的大伙计,能富到几个钱?这些虽穷,却总存一夜暴富的念想!那么古代相对安全又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赌啦,是以此地因好赌之人甚多,有心人觑见机会便来此操持着赌坊。
那赌坊内的行当可是深着呢!人是鱼龙混杂,事是乱七八糟,赌坊更无人事可分,人上了桌便是事,事下了桌便是人。放印子、高利贷、卖儿卖女、赌妻赌爹都有!
巡抚小舅子于此开了一间铺子,收敛赌客手中的金银,也算是因经营有道。那些穷苦人混迹常年混迹下九流,耳濡目染之下自少不嗜赌的毛病,累月积年,此地愈发贫苦穷酸,被成都人称为‘穷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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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尼姑才被‘金桂街’的大悲剧给吓哭了,又吃胼胝丝滑一记现实铁拳,眼泪兀止不住往下流,抱着君子处约呜呜道:“师兄,古代好惨啊!他们怎么离不开物质、金钱、名色呢?”
胼胝丝滑扭头瞥见小尼姑扑在君子处约怀里,兀自偷笑,君子处约忙拍着思安安慰,口中不住的劝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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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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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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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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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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