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尧从罗家戏班门前走过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小厮正扯着嗓门招呼着客人:“各位看官,今晚开演《牡丹亭》!那旦角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罗紫衣!”
邱尧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三个铜板丢了过去,三个铜板一壶碧螺春,一场戏,貌似也不贵。别看邱尧才二十不到的年纪,可他听过许多场精彩的戏,尤其是《牡丹亭》。
台上的小生掀开了戏帘子,随着几声清脆的花鼓声,杜丽娘踩着节奏翩然入场。台上的旦角与罗紫衣穿一样的戏服、演一样的杜丽娘、唱一样的台词,唱到情深处,那戏子泪眼娑婆。
邱尧望着台上的戏子,面无表情,突然打鼓的板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伴奏声噶然而止,等了好久都未曾续上。台下有人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发出了阵阵倒彩声,那“杜丽娘”今天是第一次登台,未曾料到会是这种境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的站在了戏台中央,一动也不动。
罗家戏班的后台已经乱成了一团,有人惊呼:“这花鼓的鼓皮怎么全都破了?”
花鼓的鼓皮破了,这场戏哪里还唱的下去,但邱尧此刻却显出了足够的耐性,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戏台中央的“杜丽娘”,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散了以后,邱尧才缓步走到台上,走近“杜丽娘”:“听说,你长的很像罗紫衣?”
言毕,邱尧又瞥了一眼愣在台上的“杜丽娘”:“你可知后台的这些花鼓,都是我请人弄破的。”
“杜丽娘“瞪大一双哭红的双眼,看着邱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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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常安跟在小丫头身后,走的虽急,但关于坊间的一些传闻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好奇:“你们府上的稀罕事还真不少,听说你们家那位走丢的大少爷,十年前是自己找回来的?还有你们家的当家奶奶不是邱老爷的正房夫人?”
“可不是吗?我刚来时也很纳闷,为什么咱们府上是姨奶奶当家,听说大奶奶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死的蹊跷,只是可怜了我们家大少爷,明明就是一个嫡生子,姨奶奶又对他.....”小丫头欲言又止道。
柳常安问道:“怎么?你们家姨奶奶怠慢了你家大少爷?”
“哎,说到底不是当家姨奶奶亲生的,我看啊,姨奶奶八成是担心大少爷将来会与她争家产,谁让她自己没有生个儿子呢?”小丫头也不避讳,放缓了脚步压低声音又问道:“对了,柳神医,你说我家姨奶奶都四十好几了,老爷又是那样的,她是怎么怀上孩子的?不会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用偏方求的吧?”
小丫头就这么自顾自说着,倒是柳常安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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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邱府,柳常安挎着药箱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柳常安走进姨奶奶的卧室,仔细把脉诊断了一番,发现姨奶奶的孩子才六七个月大,也没有什么早产的迹象,随手便开了几贴安胎的方子。Χiυmъ.cοΜ
闹腾了一夜的姨奶奶,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柳神医,我这次是必定要生儿子的呀!”
柳常安轻笑道:“姨奶奶真是说笑了,您也是当娘的人,岂会不知生儿生女并不是您一人能决定的。”
岂料姨奶奶面色一凛,随即一把握住柳常安的手,迫切的说道:“柳神医,你再帮我仔细瞧瞧,我这是第五胎,前面几个都是闺女,我年纪也大了,这一胎若再不是儿子,怕是以后就再也生不了呀!”
柳常安被姨奶奶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不耐烦的说道:“姨奶奶何必如此执着,都是自家的孩子,顺其自然的为好。”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你竟然要我顺其自然!”姨奶奶重复了几遍柳常安说的话,继而又嗤嗤的笑了起来。
柳常安临走时,写了一个安神的方子递给那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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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常安随着小丫头出府,经过后院时,一阵曲调悠扬的花鼓戏声传进他的耳中,柳常安竟听的有些慌神了,一直等到那戏声消失,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夜里唱曲的是?”
“是我们家老爷!每天夜里都得唱这么一段。”小丫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疯了。”
邱老爷因为夫人去世得了疯病,柳常安不是不知道,邱家虽是商贾出生,算不得高门大户,但却十分有钱,到了邱老爷这一辈,还捐了一个同州之职,勉强也算的上是一个朝廷命官,就在二十年前,风华正茂的邱老爷不顾一切的娶了一个戏子做了正房太太,这件事在扬州城闹的沸沸扬扬,坊间都说邱老爷是个情种,只是后来,那戏子死了,没过多久邱老爷就疯了。
柳常安回到医馆,将药箱放回原处,趁着天未明,回到里屋的榻上歇息片刻。躺下后,柳常安翻过身轻轻捋顺身侧那颗头颅的乌发,一下一下,直至他困倦地阖上眼睛,那缕发丝从他手上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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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尧是顶着一场大雪回到的邱府,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裹着红色披风的女人,门房上的伙计以为是自家少爷打哪风流过,又把人给带了回来,只是这女人的身材格外高挑,她倚在少爷身旁,竟比邱尧还高出一尺。二人走至后院,正遇上打着花鼓的大老爷,大老爷一抬头,看见红梅雪影中走进一个活灵活现的“杜丽娘”,瞬间愣住了。
没过多久,邱大老爷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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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柳常安也是刚睡下不久,就被人喊了起来,门外依旧是那个小丫头,嘴里不住地喊着:“柳神医!救命呀!”
这一次,柳常安不紧不慢地起身,随着小丫头再次来到邱家大院。姨奶奶与邱尧就守在在邱家东屋,床上直挺挺躺着的正是邱家老爷。柳常安走近一瞧,便知这邱老爷是回天乏术,邱老爷的时候,是脸部朝下趴在雪地里的,等扫雪的下人发现时,身体早就已经冻僵了。
姨奶奶失魂落魄的在房内踱步,一味地叫柳常安赶紧给药方子,柳常安只好装模作样地将邱大老爷的眼珠掰开看了又看,邱尧倒是显得很镇定,仿佛眼前死的这个人只是东关桥头的一个乞丐,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他拍了拍已经站麻的腿,找了个位子坐下,又命人泡了壶绿杨春。姨奶奶见状破口大骂道:“你个戏子养的小畜生,是你害死了老爷!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邱尧也冷哼道:“戏子养的怎么了?那也是邱府的正房大太太,我是邱家的长房嫡子!你不过就是老疯子安排给我娘的一个使唤丫头!你魅惑当家老爷,我娘当年心软,同意老疯子收你做二房,你今天竟然还有脸在这说三道四。”他一手托着杯子,吹开滚水冲泡的茶沫:“还有这邱府上下,谁不希望这个老疯子快点死?”
言毕,邱尧突然将杯子重重的摔在当中的地板上:“谁敢说没有!”
整间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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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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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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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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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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