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萱进正堂的时候,段瑞年正信誓旦旦地对着她的爹娘承诺,说成亲之后会对她如何如何的好。便是有了妾,也不会落了她的颜面,会给她一个正妻应有的体面。
一旁的媒婆则在不停地寻找时机敲边鼓,大意不过是那些,现在这样的时候,也就段瑞年敢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是念在幼时的情分,这样的流言下还肯给一个正妻的位置,说明段瑞年心里是真的有她的。m.xiumb.com
可他们怎么不说,她关静萱的名声,全是坏在了他段瑞年身上的。
关静萱未施粉黛,甚至发髻都是随意绾起,女为悦已者容,这个男人,她曾经只想只为之装扮的男人,现在只剩下了丑恶的嘴脸。
想起余生可能要与他共度,关静萱就觉得不能忍受。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想过死,死过的人才知道,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好死,确实不如赖活着。
听到脚步声,段瑞年停止了他的诺言声声,转过头来,看到来的是关静萱,他眼前一亮,“阿萱,你来了。你放心,咱们的婚事,就当没退过。”
关静萱冲他一笑,他心神一荡,还想再说些什么安抚关静萱的话,关静萱却已经收起了笑容,举起了手,她手中,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岔开的刀锋闪着寒光阵阵。
段瑞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觉得他头上那天被香炉砸到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阿萱,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看他那个样子,分明是以为,关静萱这把见到是为了他准备的,真是想太多。
关静萱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取下了绾发的木钗,将一缕头发拢到胸前,“我除了嫁给你,还有别的选择的。”
剩下的话,她即便没有说清楚,众人也都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名声坏了的女子,无非三条出路,随意嫁人,白绫一条,或者青灯古佛。很显然,关静萱这是想要选第三。
蒋媒婆简直不能理解关静萱的想法,宁愿去庙里吃斋念佛对着泥塑的菩萨,也不愿意依靠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生个可爱的孩子。
但蒋媒婆不知道,有些人,你对他失望了一次以后,不会再想给他另一次的机会。因为那只会时刻提醒你当初的愚蠢。
“阿萱你快把剪刀放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娘亲,是阿萱不好,累你和爹爹蒙羞。幸好,你们还有哥哥,以后,便辛苦哥哥了。”
段瑞年依旧站在原处没动,似乎是想再等一等,看关静萱是真的想要出家,还是只是吓唬他的一种新的方式。
关静萱看了他一眼,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一缕头发置于剪刀之间,刚要合拢剪刀。身后有人开了腔,“等等。”
关静萱手中的剪刀一下就脱了手,掉落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方谨言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不是他不想快,不过肩膀还没完全好,走快了,就会被看出来了。
他走到关静萱身边,侧头看她,“我想上门求娶的,可不是一个尼姑。虽然,你即便是尼姑,也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关静萱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的口无遮拦,有些话,两个人私下里怎么说都是可以的,可这会儿她家的高堂都坐在上头呢。这是要坐实纨绔的名声么?
“你来了,我自然凤冠霞帔,等你迎我入门。”
“抱歉,来迟了。”方谨言指的是那封信。
关静萱眼睛有些酸涩,只摇了摇头,“你来了就行,不怕迟。”只怕不到。她多担心,他不肯来。
方谨言也带了媒婆来,不过媒婆脚程慢一些,方谨言稍稍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媒婆才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媒婆身后,跟着的是方谨言提亲的聘礼。
其实于关夫人来说,段瑞年和方谨言都不是良配,段瑞年虽然从小看到大,但人长大了,也就变了,变得她认不出,至少他做的那些事,关夫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他做的。
至于方谨言,人看着不错,但名声实在差。
“娘亲,谨言既然诚心求娶,您和爹爹就替我应了吧。”
段瑞年来求亲,关静萱就上剪刀要落发,方谨言来求娶,关静萱就让爹娘应下,她的选择已经很明了。
段瑞年拂袖而走,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关静萱没搭理他。后不后悔,现在说再多也是不算数的。只能等白发苍苍的那天才知晓。然后关静萱的目光落在了方谨言身上,可惜,看不到他白发苍苍的样子了。
方谨言见关静萱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脸色有些微变:“该不会,这回也是为了气段瑞年,才做的戏吧?关静萱,你这次要是再骗我。”
“再骗你又如何?”关静萱笑着问,觉得这会儿的方谨言十分地孩子气,就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再骗我,我就生气了。这回我生气,你要是不来哄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看见了关静萱的笑容,方谨言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也顺着她的话开起了玩笑来。
“还要哄啊?这么麻烦。那,我还是不惹你生气了。我关静萱虽然是个女子,但也言出必行。说要嫁你,就必然嫁你。”
“那就行。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关静萱目送方谨言走出门外,见媒婆还不肯走,让琥珀封了个红封给她。
虽然好似应下了亲事,但关夫人脸上依旧没有喜色。
“娘亲,您不是一直希望女儿嫁人吗?现在,女儿真的要嫁了,您怎么反而一点都不高兴呢?难道,是舍不得女儿?”
关夫人想说,方谨言并不是她心目中的良婿人选,但很快又咽下了话。因为想起了段瑞年,因为想起了前几天上门提亲的那些个……这么比较一下,方谨言倒算是矮子里头的高个子了。而且说起名声的事,现在他们家阿萱的名声也……
“真的,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
“那就这样吧。既然想好了,以后就好好和他过日子。这一男一女过日子就是那么回事,凡事各退一步,不管是什么事都能过去。”想起方谨言的那些个名声,又想起女儿对段瑞年说过的不许纳妾的话,关夫人只绕着弯提醒,“他们方家是商户,以后他要是出外应酬,你也别管的太紧。男人……在外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你就算知道了,也别和他闹。没得伤了情分。”
“娘,我还没嫁过去呢,您就提醒我这样的事,是想我反悔呢?还是想我反悔呢?那些个道理我都懂,既然决定嫁给他,那这门婚事就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就算以后他真对不起我,也是我今日眼瞎,怨不得别人。至于和他闹,也不会,他……我也并不是很喜欢他,成亲嘛,就是搭伙过日子,我现在觉得他还行,愿意跟他一块儿,要是以后……”
“以后觉得他不行了,你难道还要和他要一封休书吗?”关夫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要什么休书啊?不会的。”
关静萱这么一说,关夫人松了口气。关静萱紧接着又说,“我就算要,也要和离书啊,要休书名声多难听啊。”
“你,你怎么还没成亲就想那么远了?”居然连要和离书不要休书都想到了。
“这叫未雨绸缪。万一他以后没有现在好了,难道我还能忍他一辈子不成?”
“这既然成亲了,自然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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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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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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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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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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