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关静萱的额头,“这个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爹想让你过平静的生活。你要是真嫁给方家那个,他只怕还不止给你弄五六七八个妾做姐妹,这四方城里哪个花楼的姑娘他没沾……”说了一半,关夫人懊恼地闭了嘴,她在还没成亲的闺女跟前都说些什么浑话呢。
“总之,你别着急,爹娘一定给你寻一个好夫君,不拘是不是官宦人家,只要人品好,有上进心就行。”
娘亲的字字句句都饱含着爹娘替她将来做的打算,关静萱泪盈于睫,只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眼,不让泪水落下,而后用力点了点头,“好,我都听爹娘的。”
关夫人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这样看来,女儿真当是为了与段家小子赌气才说要嫁给方家纨绔的,不是真的倾心于他,本来也是,方家纨绔有什么值得她家阿萱倾心的地方,银子多?还是颜色好?她家阿萱从来不是那般肤浅的女儿家。
一墙之隔,听说三年未归的儿子今天就能回府的段大人兴冲冲地回了府。待路过正堂,看到依旧未曾清除干净的斑斑血迹,段大人皱了皱眉,问身边跟着的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少爷受伤了?”
管家的赶紧摇了摇头,尽量简练地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便是他不说,不多时,这四方城里也该传遍了,到时候不知道城中会有多少人家看他们两家的热闹。整个叙述过程中,管家根本不敢看老爷的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老爷渐渐升起的恼意。
“你是说这是……”听说地上的血是女子小产之后留下的血,段大人的眉头蹙的更深,脚下急忙避开,“那还不赶紧让人来清理干净?”真是晦气。
“少爷人呢?”这回他外出,于公是保家卫国的,于私是为了为自己谋个前程,却勾搭上了军中的药女,“糊涂!”勾搭上便也罢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万万不该像如今这般弄得人尽皆知,还弄了个孩子出来。简直“胡闹!”
“你说什么?是隔壁,是小萱把这事闹大的?”不但把那女子珠胎暗结的事弄得人尽皆知,还特意送来了落子汤?“夫人因为这事晕过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段老爷匆匆忙忙地进了内室,段夫人依旧还昏着,段瑞年坐在一旁的桌边。相隔三年时光,本来今次的父子相见应当十分温馨,然而现在,段老爷几步上前,抬手就狠狠给了段瑞年两个耳光,“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段瑞年低头不语。
“男子汉大丈夫,却被两个弱女子牵着鼻子走。你在军中如何作为为父不管,但不该有这样的坏名声,你究竟是去打仗的,还是去女票女支的?”在段大人看来,这样轻浮的送上门的女子,与花楼中的女支子无异。偏偏儿子定力就那么不足,直接入了套了。
若是今天之前,段瑞年指不定还会为潘小柔解释两句,但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娘,再想想潘小柔今天的作为,段瑞年并未开口反驳些什么。
段大人却依旧气不过,“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就是放不上台面,人还没进门呢,就想着要母凭子贵了。小萱这回也是不懂事,你们之间的事本是家事,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没脸,这样的事,就该对外捂着,两家人关上门后再谈。”
妻贤夫祸少,一直看好关静萱的段老爷在这一刻,对她有些不喜起来,心胸也未免太窄了。但目光一移向儿子,又更不满,只会摆烂摊子,自己却不会收拾。偏偏今天四方城里的人恐怕大多听说了瑞年的事,若是退了关静萱,想再找个家世与她相当的女子做儿媳妇,就有些难了,更何况还要看关兄的面子。
好就好在今天这事,瑞年和小萱都有些责任,各打五十大板,这事也就勉强过去了。也亏得那个不该来的孩子终究是没了,到时候两人一成亲,小萱孩子一生,日子安稳过下来,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那个女人呢?都把你娘气晕了,你还让她待在府里?赶紧找人送出去。从后门!在静萱进门之前,不,就算静萱进门之后,也先别接回来了。”听着就不是个安分的。
“和静萱成亲之后,你若真想纳妾,让你娘好好给你挑几个良家女子。”不过想起关静萱的心胸,一个弄不好就是家宅不宁,段老爷又加了句,“还是等静萱给你生个孩子再说。”先有了嫡出的孩子,旁人应该也不会再多议论些什么了。且女子有了孩子,这心哪,也就稳了,说话做事之前就算不为夫君想,那也得为孩子想了。
“是,儿子都听父亲的。”
“今个儿这事,主要还是你不对在先。静萱的处置虽然也很不妥当,但她终归是个眼界窄的后宅女子,咱们没法跟她一般见识。待过几日,我与你关伯父都沐休的时候,你跟着我上门去给你关伯伯他们道个歉。”
“是。”
至于管家提到的方家纨绔的事,段老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关静萱那是为了给他儿子没脸,才特意挑了个名声最臭的。
除了关静萱之外,没有人看好的方谨言,此刻正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体会脚踏实地的感觉。当年他死了之后,一直飘啊飘,来阵大风,他都怕自己被风吹散了。这会儿两腿终于能实实在在踩在地上了,他是怎么走也走不够,越累越觉得真实。
他深深呼吸,慢慢吐纳,便连头上隐隐传来的疼痛,都让他觉得高兴,因为这证明,他确实活过来了。只是关家大姑娘的那一下子,着实用力,把他敲的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完全想不起来,当年他是否也当街调戏过她,当年是否也被她狠狠地敲过这一下子。
默语在一旁跟着,目光闪躲地避开周围人似有所无的打量眼神,只能暗自叫苦。
这走着走着,默语觉得这路边的风景变得熟悉起来,当然,这四方城内他跟着他们家少爷那是早就逛遍了,但这附近的景色他真觉得特别熟悉,稍一回想,他就想了起来,然后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这附近他倒是真的经常陪着他家少爷来,但一般是晚上。
“少……少爷。”默语伸手碰了碰方谨言的胳膊。方谨言愣了一愣,旁人的碰触,他也很久没有经历了。
“怎么了?”
默语看着他家少爷脸上的愉悦神情,只想扶额,又再看了眼方谨言额头上依旧还在渗血的布条,想起那位姑娘被打出的猪头,默语还是咬了咬牙,“少爷,可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您的俊脸也离猪头不远了。
“怎么不能走了,时间还早呢,再走一会儿,然后找个地儿吃个饭,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咱们好好吃一顿。”
他家少爷不缺银子,这四方城里可吃饭的地方着实不少,但是……
“少爷,您再往下走,关家大姑娘恐怕要不高兴了。”
“我走我的路,她不高兴什么呀?”方谨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吹来,带来一阵甜的腻死人的香气,方谨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伸手揉了揉鼻子,“这附近有很多脂粉铺?”这味道,实在让人不舒服的紧。
默语瞄了眼方谨言头上的伤口,关家大姑娘的那一下子看来还是给少爷砸出事来了,他家少爷不但有点傻了,记性都被砸的不好了。
“这附近倒是没有脂粉铺子,这一片,都是,咳,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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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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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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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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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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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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