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安静落下,却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纠缠住,开始盘旋飞扬起来。
拂晓,透过冬天寒冷的白云,太阳撕破玫瑰色的朝霞,尽情驱除黑夜,将阳光洒向因为昨夜的寒冷还在沉睡的大地。
阳光被地面的石板反射向一座碧瓦青砖气势磅礴的高墙内,邱家庄。
山庄大门前,三丈高的旗杆上挑起的朱红色灯笼正在被摘下,换上了白色的灯笼。
惨白的灯笼,漆黑的字。
“奠”。
一夜之间,一重重屋脊下,丧葬的白替代了前一天装扮喜庆的红。
原本准备举办的邱家庄新任庄主邱谦明的继任典礼,变成了邱谦明的丧礼。
突变来得如此之快,让原本来参加继任典礼的武林人士纷纷惊愕不已,再三打听,直至亲眼见到整个城府一片素白才相信。于是众人开始拆解包裹喜庆的庆贺礼物,重新准备素白的吊唁之礼。
吊唁的人迎来送往,邱吉人无动于衷,没有拭去的泪干涸在脸上,一块一块显得很难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身体动了一下,突然站立的身子打了一个趔趄。再次挺直站立好,连夜久跪的双膝还在微微颤抖着,邱吉人再次端详了一次棺材内的兄长。兄长湿润的额发早已擦拭干净。他恨恨地咬紧牙齿,握紧拳头,脚步重重地踩踏着地板,走出灵堂。
出门的时候和正好进来吊唁的客人擦肩错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原地对客人还礼的二哥邱源,眼中燃烧着火焰,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凶狠。
远离灵堂的一处偏僻角落的一间库房内,一个女人趴在地上,脸贴在寒冬冰冷的石板地上。
昨夜下了一夜大雪,但是她不仅身上没有披盖任何避寒的被褥,连衣服也只穿着贴身的衬衣,衣衫凌乱。女人因为寒冷和其他原因一夜无法安眠,天亮困乏才进入梦乡。
砰!
随着巨响,仓库的门被重重踢开。寒风裹挟着昨夜的落雪瞬间侵占了库房。女人被惊醒,感觉寒冷缩了缩单薄娇弱的身体,没有抬头。
邱吉人走到女人身边,半蹲下身子,一手抓住女人的头发,二话不说往地上使劲磕了几下。石板地上顷刻沾染了一片腥红。他强硬抬起女人的头,厉声喝问道:“说,是谁?”
女人头发披散,新鲜的血丝从额头渗出,额头上昨夜的伤口流的血有些已经冻结成薄霜。即使仪容的装饰只剩下左耳还余留的单只叶子形状的耳坠,被拷问得伤痕累累,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因为缺少睡眠和连夜被人虐待,眼睑下出现黑色的眼袋,眼眶周围布满青色的淤痕。但是女人睁开肿胀疼痛的眼睛瞬间,给人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在对你倾吐柔情蜜语的错觉。
女人脸上露出恐惧害怕的表情,耳坠随着身体的颤抖在抖动。吞咽下从心口涌上来的腥甜的液体,她努力想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露出的笑容却惨白而勉强。xiumb.com
她哆嗦着回答:“掌灯时分,邱大爷就从晓楼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邱吉人皱了皱眉,厌恶地用力扔下女人,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门去。
“继续,直到她说出来为止。”邱吉人对门外待命的仆从吩咐道。
双脚陷入雪中发出沉闷的声音,邱吉人脚步沉重地走回灵堂的路上不断思考。
女人名字叫晓晓,原本不过是一介……想到这里,邱吉人鄙视的哼了一声。大哥在偏远郊外给她建一座晓楼,每隔几日去待个半天。昨日黄昏约定的归家时辰已经过了,自己派人去寻,谁想大哥竟然横死在荒郊野外。
直觉告诉他,大哥的死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系。但是以兄长的武功,即使在床榻之上,也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可以杀得了的。
这女人有帮手。邱吉人非常肯定这件事。或者说这女人才是那个凶手的帮手。她在袒护凶手,凶手究竟是谁,杀了兄长对谁最有利。
邱吉人低头沉思踏入灵堂,抬头看到了一直端正跪坐在灵堂答礼的二哥邱源。邱源冷冷瞥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去了哪里,漠不关心转过视线。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吊唁还在继续。
邱吉人走到二哥身边,眼睛盯着他。
“跪下,丧礼期间不可胡闹。”邱源一贯冷淡的声音。
邱吉人弯曲膝盖跪在蒲团上,双手不自觉握紧,心中有种叫作仇恨的东西开始滋长,并且迅速蔓延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无法呼吸。他暗自在心中发誓。
一定要为大哥报仇。无论那个人是谁,一定要付出代价,哪怕那个人是……
掌灯时分。月晕模糊。
一只飞蛾乱闯入红木桌上的薄纱灯罩内,不停扇动翅膀。烛火在翅膀带来的小风中颤抖着,纱罩上显现出飞蛾不停挣扎的阴影。
邱吉人躺坐在红木桌旁的红木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眼中什么也没有。
敞开的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邱吉人没有理会。一个护卫模样的男人出现在门槛边,低头回复道:“三公子,一切准备就绪。”
邱吉人将视线从屋顶转回到门口来人身上。他看着来人,但是眼中是一片空白,没有来人的存在。
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夜深了,天寒地冻,让大家睡吧。”
“是。”来人退出。
邱吉人从敞开的房门看着门外夜的黑暗。他突然从旁伸手,将不断翻飞的飞蛾,连同灯罩和烛火握在手掌心。
烛火灼烧的存在,也没有让他放手。最终烛火放弃了挣扎,熄灭了。
一直被禁锢在屋外的夜晚的黑暗瞅准时机,侵入房间攻城略地。
“待到……”邱吉人后面的话隐没在黑暗中。
夜半,静悄悄,月也隐退不见。
邱源正在房内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他想到白日那些吊唁的各路宾客。邱谦明死前,他们对他说尽好话,现在则全都亲切地过来慰问自己。
慰问?
是依照人趋炎附势的本性,为了与邱家庄打好关系才是目的。邱源想到白天那些人的嘴脸,心头不悦,面上露出不屑的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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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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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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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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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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