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去堵他,想要问个明白,到底是为何要杀我家人,他又为何要参与。参与了,为何又要救我?
我每日的去等他,可总是等不到。
我若是去正门,他便会从小门回来;我若是去小门,他便会从正门回来。还有一次,更甚之,他竟然是从墙外翻进来的。
这些信息,都是我询问山庄里头的丫鬟知道的。
他们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我想知道什么也会知无不言。只是再没告诉我,景行去了哪里。
我觉得要问个清楚,便不披裘衣,穿着单薄的站在院子里头。冬日不过去了没多久,春日还是到处充斥着寒意。
我在院子里头站到发抖,丫鬟管家来劝也是不听。他们将裘衣给我披上,我却也是抖开。
他们一堆人见我这幅模样,万分的害怕,只陪我在这寒风中一起站着。
我劝他们回去,他们也会劝我回去。这一来二去的,我也就不劝了。
我知晓连累他人是不对的,可我决心要问个清楚。不然的话,难安我心,难安我宋府上上下下六十八口人的心!
一开始景行还是不肯的,我知道他就在唐家山庄里,可他就是不肯出来。
我也不气馁,每日每日的站在院子里,由着寒风刮过我的脸颊,我的双手还有我肌肤的每一寸地方。
我不知晓这样有没有用,我只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身边的丫鬟家丁每日都会换,他们也遭不住那样日日的吹晒。唯独我,还有管家没有变过。
我的身子倒是不经吹了,每每回屋他们都会给我端上一碗姜汤驱寒,我总是偷偷倒掉。
若非无奈,我也不会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我也晓得身体养好了才能去报仇,可我现在却连出都出不去。
“宋姑娘,还是回房吧。公子这几日繁忙的紧,你等不到的。”
管家是个青年,家庭和睦,待自己的发妻也是极好的。我有时看着他妻子给他来送些补品时,我便想到了那在火海里无辜被牵连的阿远,还有那殁了的阿远母亲。
“他日日忙,日日忙。都忙了一星期了,怎的还在忙。他是忙的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了吗。”
我还是固执的站在院落里头,不肯挪动半分。管家就站在我的前面,我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我知道他们在隐瞒我,景行现在就在山庄里。
我大概是有些着凉了,近日总是觉得格外的冷,那股冷意直直的渗透到我的骸骨里。
我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烫了,耳根子也灼烧了起来。不知为何,我的眼皮是越来越撑不住了,睡意也是越发的浓重了。
耳畔传来管家的叫唤声也是越发的模糊,我觉着自己应该是困了,不然怎么这么迷瞪的。
我是撑不住了,只管闭上了眼往后倒去。脑袋磕在地上有一股剧痛,可我管不了了,我只困的合眼,只是这意识却渐渐的没了……
再次醒来,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内,意识还有点涣散。
我就在那里盯着床板,听着丫鬟喊着跑出去叫景行的声音。
景行进来的时候很慌忙,我能从他杂乱不堪的脚步声里听出来。他平常都是很冷静的一个人,他在担心我。
苦笑一声,我转头看向站在我面前的景行。
景行蹲了下来,抓起我的双手握在他的手里。
“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那些姜汤你都没有喝吗?”
果然是他让丫鬟煮的,他一直都知道我的意思。
微微眨了眨眼,我看着他笑了一声。似嘲讽,似无其他意思。
“你也晓得我想见你,你也晓得我等了你多久。”
我费劲的把自己撑起来坐着,景行就在那里紧张的看着我,生怕出一丝的意外。
我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嘲讽无比,狠下心来甩开了他的手。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屠我宋府!那个君上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唐家山庄缺了什么要引的你杀人去换!”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充血,估计是红了。我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嘶哑着喊出来的。
我有些喘不上气,轻咳了两声。景行立马担忧的上来给我拍背,我只侧身躲闪开来。
感受到了我的逃避,景行似乎有些落寞。他放下了手,我看着他把手掌握成了半拳。
他不愿意回答,我也不愿意开口。我们两个就僵持着,谁都不想低头。我坐在床上,自然是不怕的。景行蹲在地上,难免腿会酸麻。
我觉得会是他先低头的,可先说话的却是我。
“放我走。”
在这两年,他将我保护的很好。若说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血海深仇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他不愿意说,那也罢。放我走就是,也当做还给他这两年间的恩情。以后再相见,当做不认识便好。
我是这样想的,但景行却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就在山庄好好的。”他固执的想要把我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我和他的眼睛对视着,想要透过他的眸子看出他的想法。
“为什么?”
我微微蹙眉,已经是有些不悦了。血海深仇在身,我怎能在这里安享生活。
景行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他只是垂下眸子说:“没有为什么。”
他不说,我不问,可不代表我愿意接受。
“没有为什么你还敢叫我留下!”我又开始失控的大喊,我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两年前的场景。
大片大片的火光,弥漫在空气里数不尽的烧焦味。管家死在火里的场景,阿慧在火堆里打滚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焦虑的捶着床板,我朝景行疯狂的嘶吼着,“你想让我日日面对我的仇人吗!你知道我每日多难过吗!我刚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能梦见那日的惨状!你让我如何住在这里!”琇書網
景行一言不发,我看着他喘着粗气。
我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符合我往日的举止,可我实在是要疯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我怎么能辜负。
景行就是不说话,我胸腔中涌出一股气血直直的冲向了脑海。
我猛地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但却被景行立马抱起,一把把我放回了床上。
我不死心继续尝试,他就一直抱着我回去。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环绕着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掩面而哭。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无力周旋了,我只想和他挑明白。我希望他不要逃避,不要再装聋作哑,我希望他能放我走。
景行已经直起了身子,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何状态,只是心中充斥着悲伤之情。
“那你杀了我吧。”
当这句话在空中徘徊的时候,我突然就停了哭泣。
抬起了头,我泪眼朦胧的看着景行。他闭着眼,侧对着我。
我感受到他也很无力,我们两个都是挣扎难过的人。
假如在平时,我肯定会上去安慰他,和他说说话讲讲趣事。可现在的我不能,我不能那么做。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血海深仇。
景行叹了口气,我看着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我瞧着他看了一会匕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最后,那把匕首被他送到了我的面前。
他把我的手抓住,将匕首放在我摊开的掌心上。
我定睛看着匕首,发现上面刻有蔷薇花。我曾和他说过,我最喜欢蔷薇花。
这把匕首,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悬挂在眼眶中的那一泪,最中还是落下了。
“用它,杀了我。”景行看着我,眼里是一贯的温柔,“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他还是像平常的样子,就算是说出“杀了我”那三个字的时候。
我明知不该这样,可我还是死死的抓紧了那把匕首。景行看着我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养好身体,想通了就来找我。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再躲着你了。”
我仰着头,看着他的样子。我很想哭,可我不该。
我死命的咬紧下唇,倔强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景行这次没有阻止我,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瞧着他在那里停了会,然后缓缓迈步走出房门。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我的心上,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所有的光芒。我在光芒消失的一刹那,松开了下唇大声哭号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外面,有没有后悔说过那句话,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哭声。
我只知道,假如我真的去杀了他,那他该怎么办,整个唐家山庄又该怎么办。
在我身边除了景行没有任何人能帮我,没有任何人陪着我。我只能抱紧那把匕首,死命的攥着,一点力气也不敢松。
这把匕首是好久之前我相中的,他说给我做了匕首的套子后送给我。
那是他原来给我防身的匕首!现在,他让我用这把匕首来杀他……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能哭,只会哭,只可以哭。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的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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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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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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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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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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