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涟漪觉得络情不是不要脸的人,其量只能算是个不要脸的东西罢了。
涟漪的性情虽然温和,可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尤其她原本是好声好气地与络情说这些话,想不到络情竟然这样恶心自己。
“你不要太过分。”
涟漪垂在身侧的手掌已经缓缓地握紧成了拳头。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看到面前的络情惊叫了一声,似乎十分害怕的模样,随后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愕之语:“涟漪!”
但很快络情就已经哭了起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边哭便喊忽然出现的络蘅:“哥哥救我!”
涟漪在听到那声音出现之时就有些僵硬,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之中骤然漾起的惊喜很快就被斥责给替代了下去。
“漪儿,你先放开她,无论如何,她总是无辜的!”
络蘅匆匆忙忙地这般说道。
涟漪其实已经在来的路上给自己做过很多的心理建设,关于自己在最后见到络蘅的时候应该怎样自处,是应该像是久不见面的朋友一般见了面便打个招呼,还是如同仇人一样见面了便争锋相对?
但是等最后涟漪听到络蘅声音的时候,涟漪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想的那些事情,也都不算事情了。
她和络蘅永远也不可能当成朋友,毕竟当年的事情就摆在那里,涟漪扪心自问她永远也无法原谅络蘅,即使这个人曾经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也一样。
血仇已深,要缓解谈何容易?
更何况络蘅与自己见面,与一个差点被他亲手杀死又被他取走了宝贝的人见面,他第一反应不是愧疚不是对不起自己,居然是质问自己,叫自己不要伤害络情?
络蘅难道一直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吗?
是了,络蘅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怎么会为了络情,居然将她的情骨给取走?
涟漪觉得很失望。
倘若络蘅一开始的时候告诉她,她未必不会原谅络蘅,毕竟有些事情开始的时候并不美好,可情感是真的,信任和敢于诉诸于口的心也是真的,涟漪也愿意原谅络蘅并不纯良的动机。
如果络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了涟漪自己究竟是所图为何,涟漪可能并不会多么生气,甚至愿意帮助络蘅一起寻找能够帮助络情续命的法宝,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络情去死。
但是络蘅一直都没有说,甚至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涟漪被他欺骗,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中,涟漪甚至猜测在很多的时候里,络蘅是否都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着涟漪在爱情之中意乱情迷?
不过这些问题,到最后其实都并不重要了。
涟漪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络蘅究竟怎么样对她的,涟漪都不在意了,这一趟她所来不过是为了取回原本就属于她的情骨,无论这根情骨究竟在络情的体内呆了多久,都无法改变这根情骨从一开始就属于她的事实。
既然如此,涟漪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涟漪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她也不看身后的络蘅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神情,手已经立刻就掐在了络情的脖颈上。
“涟漪,松手!”络蘅目眦欲裂。
涟漪却不将他的这些威胁放在眼里。
虽然涟漪的境界远远不如络蘅,但是她身为泽灵和上古白鲤一族的后人,身上自然是有些天赋在的,手上灵光一弹,竟是将一个巨大的法阵给凝结成了一团,直接就落在了络蘅的脚下。
法阵这种东西,作用就是为了牵制于人,更何况涟漪放出来的法阵是精心挑选过的,就是为了让络蘅实打实地被牵制住,然后动弹不得。
是的,涟漪也有报复心。
络蘅最宝贝的不就是这个络情吗,既然此女如此叫人作呕,涟漪就要让络蘅亲眼看着络情是如何受苦的——活生生将情骨从身体之中剜出来的痛感涟漪已经受过一次了,这一次她想要叫络情也尝尝。
至于络蘅,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既然络蘅不知道她当初被取走情骨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以他对络情的宠爱,此回应当能够感同身受吧。
涟漪就是要他痛不欲生,要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过做错的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后悔也没有用。
络蘅无论究竟多么后悔,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涟漪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络情的脖颈。
络情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她转过头去艰难地看着络蘅,络蘅的脸都扭曲了,可是他竟真真地没法从法阵里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络情的脸越来越白。
然后涟漪的动作更是叫络蘅的心都几乎停了下来。
正如当初络蘅是如何将涟漪的情骨从涟漪的胸膛里取出来的一样,涟漪也将这一切完全还给了络情。
她的手从络情的脖颈往下滑,滑到了络情的心口之后,掌心之中就漾出了一层极为显眼的金光。
金光之中似乎是某种符文一般,它烙印在了络情的胸口,随后涟漪的指尖便直接按在了那符文的上方,手指缓缓用力,便非常轻松地穿透了络情的皮肉。
络情的境界并不高,涟漪对她也没有手下留情,即使是这一瞬间,络情的生命体征就开始消散。m.xiumb.com
但是涟漪并不在意。
当初络情就是偷了自己的情骨续了这几万年的命,这几万年里,涟漪在神女泪里奄奄一息,络情却用着她的情骨快活肆意。
几万年还不够吗?
是时候还回来了。
鲜血从涟漪的指下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络情胸口衣襟上,染成鲜红的一片。
络蘅几乎发了疯一般开始攻击那困住了他的法阵,可惜涟漪这一次下了血本,这法阵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一时之间也破不开,更何况是他一个大乘期五六层的修士?
络蘅的攻击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涟漪却并不在乎,她对络蘅究竟有几斤几两已经完全清楚了,这回络蘅就是气的翻了天,也没法子在一时半刻之间将这法阵给破开。
涟漪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了。
其实她显然还有更好的法子,不必要弄得这样血糊糊的,但是涟漪就是不想。
她想要感受一下当初络蘅剖开自己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个血糊糊的温热感叫她觉得恶心不已,于是她不再想要继续这场游戏,手指在络情的胸膛之中一顿摸索,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情骨。
这原本就应该是她的,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涟漪将情骨直接扯了回来,然后毫不留恋地在身边用灵气一挥,直接将整个空间都撕裂开来。
此时的络蘅已经不知道,究竟是重新出现又要离开的涟漪叫他更加难以接受,还是被涟漪取回了情骨血淋淋的络情叫他更难以接受。
五感混乱,情绪更是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络蘅甚至对面前的状况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无论络蘅心里怎么纠结,涟漪都不会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看那个被自己困在法阵里,与自己相亲相爱了许多年的少年郎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涟漪一步跨进了空间裂缝之中,下一秒这空间裂缝就立即合上了。
与此同时,刚刚一直禁锢着络蘅的法阵已经解开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一步追出去将涟漪留下来,可是涟漪已经走了。
割裂空间的天赋络蘅虽然不会,但是借助法宝,他也同样拥有能够割裂空间的能力,以他的境界,只要能够立刻打开空间裂缝,他就能追上离开的涟漪。
但是这个时候,他又不能走。
是的了,络蘅不能去追他的一生所爱。
鼻尖是血糊糊的血腥味儿,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心爱的妹妹刚刚被涟漪取回了情骨,如今还一身是血的躺在一边不知生死,胸口的伤口暴露地翻开,画面极为惨不忍睹。
是去追涟漪,还是留下来挽救妹妹的性命?
络蘅不知道怎么选。
他的情感告诉他,他已经伤害过连一次,对不起涟漪一次,错过涟漪一次了,这一次再不追上去,他这辈子与涟漪都不可能了。
可是他的妹妹络情还在一边不知生死,倘若他去追涟漪,妹妹被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必定会死。
怎么选?
络蘅不知道。
上一次络情的病危就已经逼得络蘅不知如何选择了,这一次为什么还是这样?
络蘅真的不想被逼迫做出选择,他也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选择。
选择涟漪,他就会失去妹妹;
选择妹妹,他就会失去涟漪。
毕生之亲与一生所爱在一起,究竟如何选择,络蘅觉得世界上大部分都无法做出抉择。
当年他就已经抛弃一生所爱一次,现在难道又要抛弃她一次吗?
可是不放下涟漪,就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去死吗?
络蘅不知道,络蘅太难了。
刚刚看着涟漪将络情的心口剖开,手伸进去的那一刻,他呼吸都停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疯狂地攻击禁锢自己的大阵让络蘅体内的真气无比混乱,体内的灵气到处乱窜,叫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此时此刻脑海之中又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络蘅只感觉自己经脉之中的灵气逆行而上,直冲识海。
络蘅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这个时候的络蘅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早就已经一地鸡毛了,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余地。
是他对不起涟漪,他知道的。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会原谅取走自己情骨的人吗?
不会。
取走了情骨,就等于杀了自己——杀人偿命,涟漪只是取回了情骨,没有直接让络情去死,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开始,选谁呢?
似乎好像也有了答案。
情感上络蘅很想去追涟漪,但是他恍恍惚惚地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理智,选了络情。
络蘅用了自己体内接近一半的灵气挽回了络情的性命,可她仍然如同一朵将要凋谢的花一般,再多的灵气和法宝,也终究不能够挽回络情的性命。
络情的病情在情骨被取回之后疯狂地恶化了,大约是因为络蘅知道自己已经永失吾爱,只剩下一个络情了,所以无论如何,络蘅都不愿意络情死去。
按那些极端的话来说,他是付出了失去涟漪的代价才将络情换了回来,如果络情死了,那他将一无所有。
络蘅开始想尽办法将络情的性命留下来,可络情的情况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他用尽了这样那样的丹药和法宝,络情的性命终究还是留不住。
络情也知道自己要死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络情到死前似乎都记恨着涟漪,恨她夺走了哥哥的心,恨她取回了情骨,恨她让自己成为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恨她害得自己终究要死。
她怀着这样的恶念,在日复一日的苟延残喘之中越来越偏激,甚至怀着这样的恶念准备赴死——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涟漪死。
络蘅似乎并没有发现络情的心思,他只是带着络情去了北故城,想要送络情进入北故城的亡者之境里去。
那里据说是个最为平静的所在,死魂去了哪里之后就不会再入轮回,络蘅终究是希望络情在去往幸福的彼岸,不要再受人世之苦的。
但是络蘅并不知道,络情不愿意。
她想要轮回,想要死了之后转世仍然做络蘅的妹妹,然后找到涟漪,向涟漪复仇。
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她只能怀揣着不甘心,被迫沉入到万世之眼的湖水之中。
但是那个所谓平静安宁的亡者彼岸,实际上也一点儿都不幸福安宁。
络情在里面究竟经历遭遇了什么她说不清楚,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再想回去那个鬼地方,一旦找到一个逃生的机会,她就拼了命地往外跑。
这一次她得偿所愿了,出来便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涟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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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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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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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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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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