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来电话的,是陈小五。
“叶哥,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关于你身上的纹有新线索。”
“能长话短说吗?”
“这两天我用你那笔钱去下海淘金,找到了不少宝贝,其中就有你身上纹印特征的宝贝。”
“是什么?”
“一张皮子,电话里解释不清,见面谈吧,来看看成色!”
叶北挂了电话,回到出租屋里,把忘忧茶的空罐扔进橱柜消毒,准备从冰箱里取来新的。
打开冰箱门时,他一愣,这才发现存货还剩下最后两罐。
这玩意儿可是招待灵体的好东西,也是伺候富家客人提神醒脑的上佳保健品。当初叶北的奶茶店能开起来,全靠着卖忘忧茶赚到的第一桶金。
如今玉佩碎了,这茶也没法做了,效力凶悍的孟婆汤成了手里的失忆拳法,这可如何是好?
莫非自己还要去火车站柔道班修个黄带?不然以后得怎么和过路客做心理辅导?
忘忧茶的做法简单,叶北也是偶然发现这玉佩的神奇之处。
小时候,叶北家里的糖水铺里,开了个槟榔小摊,每天早上他都要去揭泥封取槟榔,要趁天没亮,给青果换卤水加酒糟,天亮了之后,他就得去糖水铺前台帮工售货。
叶北佩着这块玉从不离身,在冬日清晨时,玉石便会凝上一层薄薄的露水,偶然之间这点露水落在叶北嘴里,冬日里的寒意和困倦都会一扫而空。
再到后来,叶北的双亲喜食槟榔,双双口腔溃疡恶化,得了癌症,没到叶北十八岁就搭伴上了黄泉路。
叶北也弃了槟榔的生意,开始取玉佩上的凝霜露水,做忘忧茶。
如今玉佩没了,自己的双手反倒有了玉佩的效果。
“莫非……”
叶北眯着眼,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站在洗手台旁接了盆水,将双手泡入盆中,阴阳眼的作用下,能看见灵体上,双手皮肤长出了一片片玉鳞。
“好像有用。”
鳞次栉比的玉肤下,冒出了一缕缕纯白纤枝,像是毛发有了生命,在水下有规律地飘动,仿佛在呼吸。
不过五分钟,双臂上的白鳞好似遛够了弯儿的宠物,心满意足地缩回了灵体中。
“呃……虽然说起来不太厚道,这洗手水……真的有效吗?”
叶北狐疑地盯着水盆,以往忘忧茶都是用玉佩的露珠搭上各类茶品增香添味制成,他面前这盆水,看上去闻上去和普通的自来水没任何区别。
小五的电话又打来了。
“喂!到了嘛?”
叶北:“马上到!对了,小五,你不是惦记着我家的茶嘛?”
“叶哥你还记得这档子事儿?我挂念好久了,你那茶宝贝得很,又不肯分我一点儿,也不说什么来路,我有钱都买不到……”小五嘟囔着。
“我这就给你带一罐……”叶北看着洗手水,从冰箱取了一瓶可乐,往水盆里兑:“带一罐限量款焦糖忘忧茶!”
“真的啊!谢谢啊叶哥!”
挂上电话,叶北做贼心虚似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希望不会有事儿吧。”
半个小时之后。
叶北站在纸扎铺的大门外,这次他学乖了,在陈小五出来之前,绝不踏进这满屋神佛的地方。
他敲了敲门,过了几分钟陈小五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出来迎他。
“叶哥,进来说,屋里有设备,得用设备看这宝贝。”
叶北问:“你神仙都藏好了?”
“都安置好了!放心,这次不会击伤友军的。”小五笑嘻嘻地答。
叶北一踏进纸扎铺,两侧货架一个个神像已经叫黑布蒙上,可当他进门时,整个屋子都发出阵阵异响。
再看神像们齐齐“转过了头”,直直朝向叶北,最高一排十八罗汉的像,能听见它们拧脖子的脆响。
“叶哥你这身体也够邪乎的。”小五嘀咕道:“这一下不知道要修多少菩萨的金身。”
叶北也不敢轻举妄动,单单坐在店铺的待客沙发上,把包袱里的茶取了出来。
“把你设备弄过来,在这儿看。我怕等会我过去了,一个个神仙都得颈椎病。”
说罢,小五听得有理,从库房搬出来一台高柏扫描仪,放在茶几上。
他慢慢打开锦盒,动作极为小心,等锦盒全开之时,里面露出来黄帛,卷着一截皮制品。
叶北给小五开了茶罐,将自己兑制的焦糖饮品递了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
皮子上的花纹,和叶北身上的纹印一模一样。
小五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两眼瞪大了,仿佛整个身子都叫忘忧之效和糖分涮了一遍,头脑瞬间清醒不少。
“这玩意,是伥鬼皮。”
“伥鬼皮?”
小五一手比着大拇指,绘声绘色给叶哥的手艺点着赞。
“没错,你把它放在高柏仪上,扫一扫。”
叶北将黄帛布包取下,将这块皮料展开,在仪器的显示屏中,皮质的细节纹理清晰可见。
叶北:“有字儿。”
“对,是个故事,用梵文写的。”小五解释道:“说的是《趼廛》里的故事。有老虎吃人,被吃掉的人,就成了老虎的伥鬼,托梦给亲人,引诱亲人到山中,给老虎果腹。”
为虎作伥?
这么说,叶北是成了穷奇的伥鬼了?
“哎……这茶一级棒!”小五神采奕奕,将皮料和仪器都搬了回去,展示着黄帛。
“叶哥,你看。”
叶北看黄帛上密密麻麻的经文,他是见得多了,第一眼就认出是《阿弥陀经》。
“这一段经文是讲弥勒尊者三世书。”五哥描述着经文上的典故:“弥勒尊者就是伏虎罗汉,这黄帛应该是僧侣云游降妖时,做来镇压伥鬼肉身的骸布。”
“叶哥,你应该是被妖怪阴了,让人家下了恶咒,成了不人不鬼的伥。”
“辛苦了。”叶北听完,心情却没半分好转。
这一周来,他每天都当做人生的最后一日来过。失去了睡眠以后,神经也得不到半点放松。
“司马瑶啊司马瑶……”
叶北回忆着河西老宅里,那个黑衣女子。
搞清了玉佩和纹身的来历,叶北暂时将这些事都放在一边,内心也清明不少。
叶北问:“这茶还满意嘛?”
五哥举杯一饮而尽,笑道:“痛快!”
看来自己这双手还能泡出点儿东西来,叶北也松了口气,以后遇见过路客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得施以老拳伺候。
“有消息再通知我,帮我找到司马瑶。”叶北将包里的茶罐落桌,最后两瓶也留给了小五。
“谢谢啊!叶哥。”小五喝完了洗手水,再开第二罐时反倒嫌它清淡,“叶哥,下次还是带焦糖味儿的吧!”
“呵……你这小子还挑上了。”叶北内心不由想到——
——还好当初尹教授那泼皮儿子媳妇砸的是手不是脚,要是告诉小五这是洗脚水得多恶心人呀。
“行!要多少有多少!”
告别陈小五,叶北又回了趟家,
他打开电脑信箱,接收一封封新的邮件委托。
不对劲。
委托变多了。
他皱着眉,仔细翻阅着每一封邮件的详细描述。
而且,看上去都不像是假的。xiumb.com
以前大部分的委托都是客户自己吓自己,但自从叶北变成伥鬼以来,积压的邮件是一天比一天多。
“不太平。”
叶北嘀咕着,没等他从邮箱中挑出一份新活来,手机又开始震动。
是条短信。
叶北一看,嘴角浮上了诡异的笑容。
发信人是尹教授。
“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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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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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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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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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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